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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陸承望和田翩翩這一對有點兒古怪,老欲言又止地望著她,眼里明晃晃寫著“我擔心但我不說”這幾個字,花式給她投喂各種吃的喝的。 這一日,張幼雙剛咬著糖漬的山楂丸子,把攤子支起來。 突然就有兩個襕衫的少年一邊吵得不可開交,一邊兒往這兒走來。 看得張幼雙一愣,心里這警惕性蹭蹭蹭上漲。 這是來砸場子的還是怎么的! “啪!” 其中一個有點兒眼熟的襕衫少年,忽地掏出一張紙,惡狠狠地拍在了張幼雙面前。 “這你寫得對不對?” “是我的字跡?怎么了?這是哪里不對?” 她心里有些奇怪,這不寫得挺好的嗎?沒問題啊? 那略有點兒眼熟的襕衫少年:“我是問娘子你,這對聯是不是你作的。” 張幼雙看了一眼紙上這“風聲雨聲讀書聲”的對聯,有些摸不著頭腦:“這確實不是我寫的啊。” 這實乃明代東林黨領袖顧憲成所撰。 “你你你你你!!” 話音剛落,這略有點兒眼熟的少年一手指著她,驀地瞪圓了眼,旋即又收回了手作了個悲痛欲絕的西子捧心狀。 其語氣悲憤地像在指責負心漢,“你這個騙子!!” 還有旁邊這位仁兄!你清醒一點!你欣喜若狂的模樣實在太惹人注目了! …… 自覺在孫文賦面前折了面子,吳朋義咬牙切齒:“不是你作的你說什么你寫的?” 張幼雙更茫然了:“我什么時候說是我寫的了?” 吳朋義氣得一個趔趄。 孫文賦頗為幸災樂禍,又好笑又好氣地拍了拍他肩頭,“罷了罷了,圣人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你與個婦人計較什么。” 大清早跑來倆陌生人對你哐哐一頓指責,又一口一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張幼雙面無表情地繃緊了一張臉。 說什么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呢?怎么還搞上性別歧視了?今天你姑奶奶叫教教你啥叫女權主義的鐵拳。 張幼雙看了眼桌上的字,突然恍然大悟:“你覺得我騙了你?” 吳朋義悲憤地:“我看娘子一手好丹青,也不像是腹中空空沒墨水的,為何偏要作這欺世盜名之輩了!” 擦——所以穿越之后她的被動技能就是“百分百被誤會成文盲”嗎! “誰說我腹中沒墨水了?” 張幼雙惡向膽邊生,惡狠狠地咬了咬山楂丸子,一抹嘴,一拍桌,豪氣干云。 吳朋義氣忿忿脫口而出:“既然如此!那我問你,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何解?!” “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出自《論語·陽貨》,原句為:“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不孫,遠之則怨。’” 張幼雙長吁了一口氣,好巧不巧,她之前在家里亂翻她爹的藏書,正好翻到過邢昺的《論語注疏》,釋為“此言女子,舉其大率耳,若其稟性賢明,若文母之類,則非所論也”,其意說的是像文王母那樣賢明的女子不算在內。 當時張幼雙總覺得怪怪的,怎么說,有點兒像小粉絲在給什么小偶像洗白。 對于孔老先生這句話,有人覺得孔夫子這在搞性別歧視。有人說這“女”其實通“汝”。 朱熹則解釋成“此小人,亦謂仆隸下人也。君子之于臣妾,莊以蒞之,慈以畜之,則無二者之患矣”。 還有人說,孔夫子說這話的時候壓根就沒想那么多,純屬發個牢sao,結果就被弟子記了下來,討論了上千年。 老實說,張幼雙是同意第三種看法的。 當然還有另一種說法。 不聯系時代背景說這話都是在耍流氓。 要知道這話是孔子在離開衛國之后說的,“養”為對待,此句是為告誡人主,內憂外患,慎之于早。 三下五除二地將嘴里的山楂丸子咽了進去,張幼雙惡意森森地直接就引了清代八股文名家王揆的破題。 于是,吳朋義和孫文賦就眼睜睜地看著面前這少女,搖頭晃腦,不疾不徐道:“圣人論女子小人之難養,欲人主慎之于早也。” 這是破題。 頓了頓,又道:“蓋女子小人養之不得其道,故近與遠皆有其患,慎之于早而又何難之有哉,且為國家者非外患之可憂,而內患之足慮;非有形之患之難治,而無形之患之不易以防也。” 嗯嗯嗯?! 吳朋義和孫文賦俱都呆了一呆。 尤其是吳朋義,他問這話本來就是隨口提的。但張幼雙竟然拿它整出了個破題! 破題啊,這可是八股啊,這姑娘竟還會作八股文?竟還破得如此新穎醒目? 已知八股是“代圣賢立言”,這就要求作者必須要細細揣摩當時圣賢的心理狀態,聯系時代背景,設身處地的體會當時圣賢的思想,模仿著圣賢的口氣來作文章。 又知孔夫子是在衛國受了氣之后,離開衛國后說的。 此前還說出過那句“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的名言。 可想而知,是被衛國君沉溺美色輕信小人給氣得不輕。于是就有了上述這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不孫,遠之則怨。”的感慨。 王揆寫道,這話不是說孔老先生突然砰砰砰朝著全體女同胞開了一頓地圖炮,這女子與小人指的其實是宮中這些美色惑人的后妃與jian佞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