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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喜春來在線閱讀 - 第10頁

第10頁

    這姑娘生得白皮膚,眉眼干干凈凈,鴨殼青的眼白,棋子黑的虹膜,那雙眼睛特大,黑亮亮的,十分幽深。

    為人頗為古怪,不施脂粉,一副散朗自然的氣象。

    頭頂甚至還有一小撮呆毛兀自迎風(fēng)招展。

    這兒人多熱鬧,來來往往的人都忍不住駐足多看一眼。

    事情的進(jìn)展出乎張幼雙意料的順利,很快就有好事的上前來問能不能畫小像。

    沒想到張幼雙也不含糊,扭臉看了眼三三兩兩觀望的眾人,當(dāng)下笑瞇瞇地拿了筆道:“行啊。”

    便叫那人坐在面前的小馬扎上。

    唰唰起筆。

    看她畫得這般快,來人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強(qiáng)壓下狐疑之色,心里卻有些后悔不迭。

    畫完了,“咵哧”摁了個鈐印。

    上寫道:“三五”。

    意指“時逢三五便團(tuán)圓”,恰與幼雙二字中的“雙”相對。

    便將小像遞了過去,笑道:“喏,畫完啦。”

    來人一愣。

    他雖然不懂畫,但也能看出個好孬來。這畫上的水墨線條是極為簡單利落的,毫無贅筆。

    濃、淡、干、濕、焦一氣呵成。

    這幾筆是人之眉眼,那幾筆是垂落下來的柔軟衣料。簡簡單單的幾條線,卻勾勒出極富生命力的動態(tài)美,將這三兩分鐘前的人永遠(yuǎn)地留在了畫紙上,形神兼?zhèn)洹?/br>
    眾人攢將攏來,俱都為之一振。

    大家喝一聲采,爭先恐后地都要畫,還有那要寫字的。

    沒想到這姑娘非但畫畫得好,這字寫得也好。刷刷幾筆,竟是一手上好的館閣體,館閣體,也就是所謂的楷書。

    這也是她們老張家的家學(xué)淵源了。她現(xiàn)在這手端雅正宜,流暢圓轉(zhuǎn)的楷書,主要還是得益于小時候挨得那好幾頓竹筍炒rou。

    除了楷書,其他字體也都能寫。

    虞褚薛歐賀顏柳、顛張醉素蘇米黃,俱都能一一寫來。不知是在紙上花了多少工夫。

    楷書寫得秀麗飄逸,似纖纖初月出天涯,落落眾星列河漢

    那隸書寫得筆若如刀鑿,神完氣足,法度嚴(yán)密,兼融飄逸與剛健。

    行草更是矯若游龍,一氣呵成,龍游蛇走,雪浪奔沖,攪翻銀漢。

    此時那幾個出來踏春的襕衫少年也都被這動靜吸引了過去,詫異地問左右。

    “哪兒弄得這么大動靜。”

    另一個答:“說是有個女子在賣字,畫小像,這字畫都寫得極好。”

    需知這些襕衫少年可不是普通的讀書人。

    府、州、縣學(xué)的生員俗稱也就是秀才,秀才之中也分個三六九等,分別為廩膳生員、增廣生員、附學(xué)生員。

    一等是廩膳生員。

    由于數(shù)額有限,后來秀才日益多了,這才行了擴(kuò)招,擴(kuò)招的這批就叫增廣生員,排二等。

    三等的附學(xué)生員,其實(shí)就是二度擴(kuò)招。

    梁制,各省學(xué)政每三年都要考校一次生員,依考試成績重新對這三等生員重新編排。

    若是你附生考得太差,就不準(zhǔn)再穿襕衫,只能穿青衣以示輕賤。

    遠(yuǎn)遠(yuǎn)地,人群中隱約傳來好事者那么一兩聲。

    “這字寫得當(dāng)真俊俏!照我看這沒比那些秀才差到哪兒去!”

    “哈哈哈我倒是覺得,這字寫得比我見過的那些秀才還漂亮!”

    哈?!聽到這沒溜兒的話,于是,眾襕衫少年面子上頓時掛不住了,不淡定了。

    什么叫比他們寫得好漂亮!可笑!他們那可是六歲就開始描紅大字,八歲就開始學(xué)寫小楷的!

    這些少年本來最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又考中了秀才,走在路上簡直是春風(fēng)得意,一團(tuán)的少年盛氣。

    當(dāng)中有個叫吳朋義的,他家經(jīng)營了一間刻書坊,家境殷實(shí),人稱吳二郎。

    這吳二郎生得波俏,冰肌玉骨,唇紅齒白,一雙新月彎彎眼,兩條遠(yuǎn)山如黛眉。

    自小生活優(yōu)渥,性子最是跳脫的吳二郎,聞言瞪圓了眼,一時間來了玩興,笑嘻嘻地扯了同伴過去,分開人叢,決心試她一試。

    圍觀的眾人見竟然來了幾個正兒八經(jīng)的讀書人,紛紛退避了下去,好奇地繼續(xù)圍觀。

    “娘子,賣字嗎?價錢幾何?”

    張幼雙頭也不抬,刷刷落筆:“板子上都寫著呢。”

    吳二郎等襕衫少年齊齊去看了一眼,哦了一聲,又好奇地抻著脖子去看這少女紙上的小像。

    的確是神韻備至,簡單幾筆就將人之神態(tài)勾勒得惟妙惟肖。

    “娘子這字寫得漂亮,可是念過書的?”

    “學(xué)過幾個字。”

    “請娘子寫副對聯(lián),要多少筆金?”

    張幼雙抬起眼:“說來聽聽?”

    一抬頭,面前這幾個襕衫少年,一個個鮮嫩水靈得就跟攤子上的新鮮大白菜似的,笑得露出個大白牙,十分之陽光燦爛。

    “娘子不如就以我們幾人作副對聯(lián)。”

    張幼雙瞅瞅他們,心里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不寫字偏偏叫她寫對聯(lián)?來砸場子的?

    雖然面前這一水青蔥的小鮮rou,但張幼雙的態(tài)度還是十分堅決:

    富貴不能yin,貧賤不能移,鮮rou不能屈。

    “行倒是行——但是吧——”

    “如何?”

    張幼雙掙扎了一下,掙扎失敗,誠懇地說:“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