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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死!” 他要入他的靈魂之境…… 鎖靈咒下,這樣催動靈力強行闖入他人靈魂之境,若遭打斷必遇反噬,只怕性命難保。 頃刻猶豫后,永晝終是冇有選擇在意識消失前打斷這場施法。 意識消失的那一刻,他眼底閃過了一絲近似孩童的迷惘。 …… 入目滿是鮮血的渾噩夢境中,言朝暮拖著殘軀,一步步血印,走向遠處記憶中的那個背影。 告訴我,你還在。 告訴我,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又或者,你只是在為譚聞清演一場天衣無縫的好戲。 只要你還是你……我什么……都可以原諒…… “暮沉山!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他嘶啞著嗓子,沖著遠處之人咬牙怒道,“否則……我將你!碎尸!萬段!” 沉默,寂靜。 沉重的呼吸,仿佛成了天地間僅余的聲音。 許久,那人轉過身來,身形模糊得像是一縷煙云,一道天光落下,都能將他驅散。 “你不是,一直在意我瞞著你什么嗎?” “其實,這副身軀,本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一直很想告訴你啊,可我怕你會因此離開……”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再也醒不來了,你……”他輕聲說著,抬眼望了望暗沉的天邊,嘆道,“你就當不曾認識過我這個人吧……” “放屁!” “開玩笑的啊……”他淡淡笑著,如煙般漸漸消逝。 這是在開什么玩笑,說什么胡話…… 言朝暮咬了咬牙,想要將一切問個清楚,他拚盡所有力氣,跌跌撞撞向前跑去,卻忽然撞入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那人漠然低頭將他凝望,嘴角忽然勾起一絲陌生而又危險的笑意,不知何時入了手心的短匕一下便刺穿了他的胸膛,視線于頃刻間變得模糊。 只一瞬,便將心間殘留的一絲溫度徹底抽離。 滿眼血霧散去之時,他看見眼前一切都變幻了模樣。 他看見,一條雙頭之蛇,在尖利的裂石之上,拚盡全力,一寸一寸,撞斷了那一顆血rou模糊的頭…… 他看見,殘月之下,它忍著傷痛,茫然望著遠方,目光空洞。 最后的最后…… 暮沉山于最初化身人形時發(fā)呆的那個山巔靜立許久,似看不見眼前的懸崖峭壁般,幾步便踏入了萬丈深淵。 ——日沉西山,不就是光明隕落嗎?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他獨享了本也屬于我的一切,還修煉陰邪之術,將我長久封印……兩千多年的沉睡,于他而言,不過一句光明隕落……至今無人知曉,那究竟是誰的光明,又被誰隕落……” “你既不愿再度沉睡,往后便叫永晝吧,從今日起,黑暗將不再降臨于你的世界。” …… 那你,還會回來嗎…… ——你會來找我的話。 我一定會。 *** 凝結記憶的黑珠碎裂,只一瞬,便將周遭之人盡數(shù)卷入了一段幻象。 曠野之間,近水之地,一條眼鏡王蛇盤踞于一塊水石之上。 它不同于任何一個同族,天生雙頭,怪異而丑陋,驚得所有生靈退避三尺。 蛇生雙頭,一體雙魂,凡俗軀殼所不能容。 只因這世間萬物,所有變異而來的雙頭生物,皆無法以一具身軀維持兩條性命,它們天生就比尋常同族虛弱百倍,注定難以長久存活。 可偏偏就是這樣兩條性命,無意之中開了靈智,擁有了尤為頑強的生命力。 它們活了下來,所以此生注定相連相伴,相依為命。 幼時,一同破卵而出的它們,曾為誰大誰小這樣幼稚的問題爭論不休。 爭至最后,左邊那個腦袋累了。 它說,你想當哥哥也可以,哥哥都是要讓著弟弟的,往后所有好東西,你都得先讓給我。 那是一句承諾,也是一種責任,那個第一次在連體兄弟身上爭了勝的右邊個腦袋,將這句話放在了心上,像個哥哥一樣,擔起了一份責任。 吃的喝的,皆由弟弟先滿足需求;一舉一動,皆由弟弟去決定方向。 它覺得這樣冇什么不好,哪怕把一副軀體所獲的大多營養(yǎng)都分給弟弟,哪怕大多時間,身體的控制權盡數(shù)交給弟弟,也都并無不可。 誰讓它們本就生死相依。 “哥,我想要什么,你都會給我嗎?” “我們是兄弟啊,你喜歡什么,我都不和你爭。” “說著不和我爭,多大方啊,可到頭來,我得到的一切,不也都是你的嗎?” “我們本就是共同體,彼此之間,有什么不能共同享有……” “那哥,將來你有喜歡的蛇,或者我有了喜歡的蛇,它算誰的?” “……” 那是一個冇有答案的問題。 可從那一刻起,弟弟開始向哥哥苛求越來越多的自由,哪怕哥哥已經(jīng)百依百順,弟弟仍舊嫌它礙眼。 它本是一條開了先天靈智的眼鏡王蛇,可以依仗著種族優(yōu)勢,攀向族群的高峰。 可為什么,老天注定要它與一個廢物成為命運共同體…… 如果,可以獨占這副身軀,那該多好。 這樣的想法,在它命魂深處埋下了一顆種子,經(jīng)了百年的春夏秋冬,終是向著“自由”生成參天巨木,再由不得誰人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