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野 第90節
鄒潔聞言難掩遺憾神色:“哦,可能錯過了。” 這時電梯又停在了這一層。 是夏鳶回來了。 陳芳敏一見著她立刻迎上去,“夏鳶姐!” “你可回來了,剛才周總還問你呢!” 夏鳶一頓,眼眸有些干澀地轉過去,“他問我?” “對啊。”陳芳敏點點頭。 夏鳶不知想到什么,神情低落下去。 陳芳敏見她臉色不對,小心問:“夏鳶姐,你怎么了?” 她話音剛落,一旁的鄒潔過來了,“夏鳶,一會兒要用的資料你準備好了沒有?” 夏鳶看一眼鄒潔,臉上表情不變,淡聲道:“把資料給鄒總監,一會兒鄒總監主講。” 陳芳敏一聽,“啊?可是我們……” 她不知道譚珊的吩咐,但知道以鄒潔的個性,這場洽談會如果成了,功勞肯定都是她的,如果不成,鍋肯定都是夏鳶的。 這時候如果把主講的機會讓給她,萬一談出點什么來,豈不是更讓她居功自傲? 鄒潔從陳芳敏手上接過文件,看了眼夏鳶,“你還算識趣。” 說罷,她便朝著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夏鳶姐……”陳芳敏想勸夏鳶再想想,但夏鳶已經拿定了主意,并不想再多說什么。 “走吧。” - 負責這次歌謠大賞廣告招標的聞總是周野的心腹,也已經得了周野的交代,一見面便向她們表示不管這事成不成,以后肯定有機會再合作。 鄒潔開始講標書的時候,聞總也是態度和藹親切,滿滿一副欣賞的表情。 眼見鄒潔進行的這么順利,陳芳敏還是有些不甘心,悄悄看了眼夏鳶,她竟然在發呆。 “夏鳶姐……” 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表現得怪怪的。 陳芳敏以為她不舒服,剛想問她要不要休息一會兒,突然有人推門進來。 會議室里的幾個人同時抬頭望過去,竟然是周野。 “周總?”陳芳敏訝然,剛才聽說他有股東會要開,沒想到這么快就完事了? “周總。” “周總你好。” 會議室里的氣氛不錯,周野一眼便看見了夏鳶,她坐在會議桌末端的地方。 她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甚至還是她身邊那個小助理的提醒,她才知道他進來了。 兩人四目相對,周野明顯看見夏鳶眼神閃爍著避開了他。 黑眸微沉,周野不動聲色地走進來。 似乎沒想到他會過來,聞總有些意外,但沒多說什么。 鄒潔是第一次見周野,如傳聞中一樣,他長了一張令人見了就會心動的臉。 她立刻拿出優雅的姿態,主動伸手過去:“周總您好,久仰大名。我是一拾的鄒潔。” 周野像是沒瞧見她伸出了手的樣子,拉開主位上的椅子徑自坐下,而后才不咸不淡地對鄒潔點了點頭:“你好。坐吧。” 鄒潔剛開始就落了個尷尬,卻也不惱,面上仍保持著得體的笑容,淡淡坐下。 聞總這時問:“周總過來是有什么指示嗎?” 周野表示:“沒有,我就是過來聽一下。你們接著說,不用管我。” 聞總揣測了一下他的意思,沒揣測出來,便點點頭示意鄒潔繼續。 但鄒潔剛要開始,周野又突然開口:“夏總監坐那么遠聽得到嗎?” 夏鳶一頓,抬起眼簾望過去,他面上神情沒有破綻,但她卻能讀懂他此時眼中的困惑。 他在問她怎么了。 喉間被什么梗住,她點點頭,眼睫低下去,輕聲道:“聽得見。” 她怪異的態度讓周野不由蹙眉。 早上還好好的,怎么這會兒變得這么奇怪? 閑話過后,鄒潔再度投入工作。 為了給周野留下一個完美的印象,她盡可能將自己最專業知性的一面表現出來,希望能得到周野更多的青睞。 但他從進了會議室就好像游離在外,眼神淡淡的望著虛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結束的時候,鄒潔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反應過來。 “周總、周總?” 他望過來,“結束了?” 鄒潔一愣,他過于冷淡的態度讓她以為自己是有哪里說得不夠好。 誰料不等她問些什么,周野便將視線移向了夏鳶。 他雙手合十撐在桌面,托著下巴,問:“夏總監有沒有什么要補充的?” 夏鳶再度被點名,卻沒如上次那般怔愣。 她沒有看向周野,只是起身匆忙道了句:“不好意思,我有點不舒服。”便低著頭跑出了會議室。 - 舒瑤的話如魔音繞耳,不斷不斷在夏鳶耳旁重復。 ‘他像條死狗,我為什么會要一條死狗?’ ‘不過要是早知道他會成為現在的周野,或許我當時就不應該放手。’ …… 夏鳶一直以為這十年,自己就算不在周野身邊,但至少也算和他經過了同樣的掙扎和痛苦。 但舒瑤剛才一番話才讓夏鳶明白,無論十年前她有多少迫不得已的理由,周野終究是被傷得體無完膚。 剛才在會議室,她腦海里不斷閃過周野年少的模樣——笑容肆意,自在爽朗,偶爾懶怠,卻只會叫人更迷戀他的慵懶。 而現在的周野大氣從容,一言一句都像是經過精心設計,面對鏡頭的感覺讓人以為他天生就是屬于舞臺。 可這些翻天覆地的改變里究竟包含了多少心酸與傷痛,她終究是不能完全體會。 夏鳶突然就沒有底氣再望向周野,她到底有什么資格站在如今的周野身邊。 無論當初她是因為什么離開,那些傷害都刻骨銘心,真的是一句不生氣了就可以帶過的嗎? 電梯一直到地下室,她沒有開車,可此時地下室內空曠無人的環境卻正好適合隱藏她的狼狽。 眼眶干澀得落不出淚來,但胸腔里反復絞纏著的疼痛卻讓她想要大哭。 她低著頭一路疾行,全然不知身后的男人正在逼近。 周野跟著她從會議室出來,看著電梯到了地下室他便跟了下來。 眼見夏鳶的背影被濃重的哀傷籠罩,心頭掠過一陣慌亂,他加快腳步追過去。 “夏鳶!” 他從背后拉住她。 她的手腕竟然在抖。 夏鳶被嚇了一跳,緊繃的情緒突然有了宣泄的出口,她望著周野,毫無預兆地哭了出來。 周野被她突然崩潰地情緒驚了一下,身旁恰好有車進入,他反應迅速地拉著她隱到一旁的立柱之后。 背光的陰影中,他著夏鳶的肩膀,緊張問:“你怎么了?” 早上兩人見面的時候還好生的,會害羞,會逃跑,會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可這才不過幾個小時,她就變成了驚弓之鳥。 她手上冰涼,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但就是不說話。 周野心急,干脆將她攏入懷中,不斷安撫:“你別哭,告訴我發生什么了?別怕夏鳶,我在這里,別哭。” 他溫柔的語調每一個字都帶著愛意,可這樣愛她的人,卻被被當初的自己傷得那樣深。 夏鳶抓著周野的衣角,越想推開他,顫抖的五指卻收得越緊。 一直到他身上的體溫融化了她的僵冷,夏鳶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周野,你恨我嗎。” 她突然出聲,周野一頓,手上松開了些力道,蹙眉垂眸望著她,“怎么又說這個。” 夏鳶面上淚痕滿布,她抬起手,“我見過舒瑤了。” 聽見這個名字,周野黑眸一沉,視線掃過她掌心里那張黑色的記憶卡,仍然鎖定了夏鳶淚濕的臉。 他聲音很硬:“她又跟你說什么了?” 夏鳶搖頭,“沒有什么……” “沒有什么你為什么哭成這樣?”周野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他明白夏鳶突然的反常一定事出有因,更明白舒瑤一定又是跟她說了什么讓她覺得自己傷了他的話,她才會哭得這樣傷心。 “等等夏鳶。”他驟然冷下聲調:“你剛才要去哪里,離開這里?還是離開我?” 夏鳶一怔。 “被我說中了?”周野沒想到她真的這樣想,“好、好啊。” “舒瑤可真有本事,十年前就能用幾句話讓你離我而去,十年后仍然能用幾句話讓你做出同樣的選擇。那我算什么?夏鳶你告訴我,我算什么?” 他被刺中了心里最傷的那一部分,疼痛叫他失去了理智,只要一想到夏鳶有要離開的意圖,他就仿佛看見了無盡沉默的黑暗在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