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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駙馬,真皇后 第167節(jié)

    就算賀小侯爺是個傻子,此刻也明白過來了——

    三殿下這是……

    在喝王二哥的醋。

    ……誠然,惹得三殿下為了自己心里不痛快,賀顧理應(yīng)內(nèi)疚自省的……

    但他回過味來,一想到那個平日里一向矜然自持的恪王,此刻竟然為他喝醋至此,還不惜拉下臉重新翻出當(dāng)初那身無可奈何而為之的行頭……只為和王二哥較那壓根兒八竿子打不著的勁……

    咳……賀小侯爺心中竟然還有些甜滋滋的。

    他心里想什么,臉上一向藏不住,自己都沒意識到唇角已經(jīng)開始上揚,裴昭珩見了,眸色一動,道:“……子環(huán)在笑什么?”

    賀顧抬眼看他,道:“笑你和我賭了一下午的氣,就為了吃二哥這沒來由的一口飛醋。”

    裴昭珩的五指本來搭在賀顧的肩上,言語間無聲無息的順著賀顧長得挺拔流暢、肌理分明的背脊一點點向下,直到掐住了他的腰。

    他垂眸看著賀顧,低聲道:“……王二對你用心不純,當(dāng)初……我便早有覺察。”

    語氣雖然平淡,話里的不滿卻很明顯。

    言下之意,這口飛醋可并不是沒來由的。

    賀顧道:“……我從前壓根不知道二哥的心思,即便如今知曉了,他與我也都已是有家室的人,再談這些未免荒誕,二哥是個聰明人,今日是他吃醉了酒,才會如此失了分寸,想來往后,他亦不會再如此了。”

    賀顧自覺這番話已經(jīng)把他和王二哥的事解釋的很清楚,然而三殿下卻并不買賬,只一言不發(fā)的垂眸看著他,那眼神幽深又沉靜。

    賀顧看的稍稍有些恍然,心中這才有些后知后覺的暗自尋思——

    他怎么忽略了這一點?

    即便恢復(fù)了記憶,裴昭珩恢復(fù)的卻也不止是上輩子因著那塊心想事成玉與他的聯(lián)系、還有他倆之間那點不足為外人道的、纏綿悱惻的風(fēng)流事……

    三殿下……更是一個已然御極天下幾十載的帝王啊……

    只看如今的皇帝便知道,在那個位置上坐得久了,無論是疑心還是控制欲,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和日復(fù)一日繁雜冗長的、大大小小、各方勢力的糾葛和利益的牽扯一點點膨脹——

    然后逐漸……逐漸變成那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賀顧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些,不知怎的,他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起那個夢中黃臉道士的一句“只此一世,再無來生”來——

    ……前世他經(jīng)了凌遲,死的透的不能再透,起死回生,溯回前塵,何等不易?

    即便黃臉道士再神通廣大,三殿下又豈能不付出一點代價?

    所以……那都是真的。

    外頭四野昏和,天幕低垂,一片寂然,屋里卻溫暖到幾乎叫人忍不住頭腦迷糊、昏昏欲睡。

    賀顧的意識卻從來沒有這么清醒過。

    ……

    卻說裴昭珩雖在沖動之下,來了這么一出,但方才見賀顧發(fā)笑,心中便也有些回過味,稍覺有些赧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這是怎么了,此生和子環(huán)的姻緣得來不易,能走到今天,沒人再比他更清楚,什么是老天垂憐。

    他本不該再計較什么,可人大約總是如此……

    得到的愈多,便也愈發(fā)貪得無厭。

    王二的心思,自裴昭珩見他第一次,看見他望著子環(huán)的眼神,便早已察覺。

    王沐川飽讀詩書,他當(dāng)然是足夠克制的,可即便只是眼底藏了那一點的愛慕,旁人、甚至是賀顧自己都不曾察覺,可裴昭珩對那樣的眼神,卻有一種仿佛刻進(jìn)骨髓深處、近乎天生的敏銳。

    從前裴昭珩不知道這份敏銳和熟悉,究竟從何而來,直到前世的記憶恢復(fù)以后,他才明白過來——

    王沐川當(dāng)然是克制的,可與想著一個死去的人被迫克制了幾十年的裴昭珩相比,那一點克制,又算什么呢?

    裴昭珩太熟悉那樣的眼神了。

    正因心知肚明,那眼神意味著什么,所以只要一想到有另一個人,膽敢對這個他等待了幾十載,才等回來的人心生覬覦,他便愈發(fā)不能容忍。

    ……也愈發(fā)按捺不住的,想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他實在是太失態(tài)了。

    臥房里的空氣靜默良久,賀顧的沉默仿佛是另一種無聲的答案。

    裴昭珩閉了閉目,收回了搭在賀顧腰側(cè)的手,他抬手拔下了束在后腦的那支簪子,一頭烏緞般光滑、如墨如云的發(fā)便這么灑落在那張瑰麗到雌雄莫辨的臉旁。

    裴昭珩握著簪子的指尖微微用了幾分力,顯得有些泛白,他沉默了一會,才低聲道:“是我失態(tài)了,子環(huán)……”

    賀顧卻忽然拉著他的手,抬起了那支簪子,認(rèn)真道:“我記得這支簪子。”

    “從前……殿下練劍時,就總是帶這支玉簪,這簪子很好看。”

    裴昭珩一愣,低頭便對上賀顧望著他的烏黑瞳仁。

    賀顧的指尖越過那支被裴昭珩握著的簪子,順著裴昭珩修長的五指,掌心覆住了他稍稍有些微涼的手背,低聲道:“殿下練劍……很好看,我許久沒瞧見你劍了。”

    “我這些日子想了許久,以后等雙雙長得再大些,殿下教她用劍,我教她用刀,別人家小姐書畫雙絕,我們雙雙刀劍雙絕,不也妙得很?”

    “殿下……”

    賀顧口里吐出這兩個字,卻又忽然頓了頓,再開口時,臉上卻莫名帶了幾分可疑的薄紅,可盡管如此,聲音卻仍沒變小。

    “……我往后,便不再叫你殿下了,以前你是‘長公主’,我叫你‘瑜兒jiejie’,可如今你不是‘長公主’了,沒道理那時候咱們親近,如今卻要生分……”

    “往后……往后我叫你珩哥吧,好不好?”

    裴昭珩一言不發(fā)的看著既有些局促、又有些赧然,顯然很不好意思,手腳都仿佛不知怎么放的賀顧。

    心中卻莫名的軟成了一片。

    他的鼻尖有點發(fā)酸,卻沒露分毫,只低聲道:“……好。”

    賀顧卻仿佛是越過了某個坎,臉上的那點赧然一點點消散,他抬眸看著裴昭珩,認(rèn)真道:“我當(dāng)然不走。”

    裴昭珩一愣。

    賀顧道:“方才……你不是問我走不走嗎……我說,我當(dāng)然不走。”

    “今日不走,往后也不會走,你是‘瑜兒jiejie’也好,是‘珩哥’也好,我都不走,一輩子也不走。”

    他愈說,目色愈發(fā)認(rèn)真:“……珩哥也再不要吃那些不相干的醋了,這天底下任是誰在我心里也比不上你一個小手指的,他們怎么配和你相提并論?”

    “我知道前世珩哥過的難,你心中沒個安定,如今也忍不住有許多憂慮,但如今……如今已與從前大不相同了,咱們還有了雙雙……我與你說句心里話,我也不管以后你登不登得大寶,究竟是龍還是蟲,我都不在乎,也不會瞧旁人多一眼。”

    “日后珩哥若繼位,我便為你臂助,再不要讓你過前世那樣孤家寡人的日子,若是真有什么不測,咱們便一塊下黃泉去,那道士說的若是真的,珩哥只有一世……我就陪你一世,就是黑白無常來了,也拆不開,我這樣說,你可放心了嗎?”

    裴昭珩這次再沒控制住,聲音有些喑啞,道:“……放心了。”

    賀顧得他回話,臉上這才露出一個明朗的笑來,他忽然抬起頭,顏色淡漠的唇珠在裴昭珩眼角碰了碰——

    裴昭珩猝不及防之間感覺到眼角傳來溫?zé)嵊|感,便見賀顧站了回去,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看著他笑道:“……咸的欸。”

    裴昭珩:“……”

    賀顧干咳一聲,一本正經(jīng)道:“以前沒同你說過,其實我最喜歡珩哥這雙眼睛了,你可別在我眼前流眼淚,我是要心疼的。”

    裴昭珩:“……”

    ……

    庭中的蘭疏自方才按照殿下的吩咐把門從外面帶上,便十分知趣的站了老遠(yuǎn),又?jǐn)r住了丫鬟小廝,不叫他們?nèi)ヂ犝号P房的墻角。

    她正坐在門廊下靠著庭柱打瞌睡,卻不料盡管隔了這么老遠(yuǎn),居然還是沒防住,被迫聽了一耳朵墻角:

    只聞屋里傳出不知什么東西被撞擊的轟隆一聲響,然后便是賀小侯爺嘹亮的一嗓子——

    “誒……你干什么,放我下來……唔……”

    蘭疏:“……”

    不知怎么的,忽然覺得此情此景,有些莫名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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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汴京城東側(cè)兩門,有個小院子,雖然瞧著不起眼,里里外外卻防衛(wèi)森嚴(yán)。

    這里關(guān)著一個身份特殊的人——

    太子妃孟氏。

    孟文茵懷胎九月,一朝臨盆,卻不想昔日貴為太子妃的自己竟然是在如今這種處境下臨盆,監(jiān)押看守她的人是十二衛(wèi),但孟文茵卻知道,主事的是恪王——

    她丈夫的三弟,也是如今東宮垮臺后,最有希望承繼大位的人選。

    當(dāng)初把她從太子藏她的那個地方搜查出來,羈押回京的是玄機十二衛(wèi),這必是皇帝的旨意,孟文茵心知肚明。

    她也因此松了一口氣,心中懷著一點微薄的希望——

    盡管太子是逼宮了、謀反了,可父皇既然不處置,說明心中還是沒有對這個兒子絕情的,太子不廢,她肚子里懷的便還是皇長孫——

    父皇總不可能對自己唯一的親孫子下殺手,如此絕情吧?

    事實如孟文茵所想,皇帝的確不曾對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殺手,雖然囚著她,卻還是遣了大夫給她安胎把脈,顯然是不想落了這個孩子的。

    孟文茵心中便愈發(fā)燃起希望。

    如果她肚子里的是個男胎,那么……那么太子也算為裴家延嗣有功,父皇是不是就能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對他……別那么絕情?

    可孟文茵自己也知道,謀逆是誅九族的大罪,誠然裴昭元是父皇的親兒子,斷不可能誅他的九族,但想要父皇輕輕放過,卻也是絕不可能的。

    父皇會等到她肚子的這個孩子生下來,看在孩子的份上,給太子減輕罪罰嗎?

    孟文茵心里七上八下,然而她最擔(dān)心的,終于還是應(yīng)驗了——

    皇帝把這個小院子,交給了恪王。

    孟文茵知曉此事,心中便涼了一半。

    誰都知道,小陳皇后獨得后宮恩寵二十載,若說皇帝有什么摸不得的逆鱗,約莫也就只有小陳皇后這么一處,而恪王是她的兒子,陛下豈能不心生偏寵?

    東宮倒臺,倘若以后真是恪王繼位,斬草除根,他豈能容得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陛下把她交給恪王,這是要了她們母子倆的命啊。

    孟文茵萬念俱灰。

    然而與她猜測的不同,恪王除了來這處別院看過她一回,問了來請安胎脈的大夫孩子在她肚子里如何后,便再也沒露過面。

    孟文茵本不敢再吃送進(jìn)來的安胎藥,也不敢用傳進(jìn)來的膳,可無奈她肚子里卻又有個小的,不吃實在不行。

    她便這么一邊憂心忡忡的惦記著外頭如今不知如何的丈夫太子,一邊狠下心來賭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