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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駙馬,真皇后 第10節

    但也正是因為王家家門清正,兩朝以來,無論是王庭和老大人,還是他已在朝為官的長子,都是只受命于君的純臣,從不曾摻和進那些黨同伐異的爛事里。

    這樣的王家人,也是一根直腸子,王沐川收到了宮中遞來的帖子,讓他參選駙馬,當然也不會像別人那樣不愿意,便不來了。

    王家人的確忠心,只是忠的實在太過,簡直傻的有點可愛了。

    至于給王二公子遞了帖子的,自然是恨不得把京中所有有點名頭的青年才俊,都給女兒好好選一選的陳皇后。

    皇帝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

    賀世子、王二公子……他有心給這些少年郎一個機會,誰想他們卻還是老老實實的來了。

    賀顧跪在殿下聽得心中奇怪,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仔細想……卻又實在想不出什么緣由來。

    也是因為賀小侯爺打了兩輩子的光棍,不曾成過親,當然也沒嘗過做爹的滋味。

    否則他一定能想到——便是陛下再愛才,天下間父親給女兒選婿,又哪有如他這般,見了青年才俊,非但不歡喜,反倒還一副痛心疾首模樣的?

    王沐川卻只跪著,他面無表情,那雙眼白過多的眼睛愈發顯得嘲諷意味十足,怎么看怎么心不甘情不愿,道:“臣愿娶公主。”

    皇帝:“……”

    賀顧好險才憋住沒笑。

    折騰了半天,殿前對答才終于要開始了。

    賀顧看了一圈,來前他便早已打聽過,這些人大多都是些對他沒甚威脅的庸碌之輩。

    只有那個三十來歲樣貌的男人,賀顧打聽來的名目上并沒這人,眼下才知道他是洛河魏氏的宗族子,看起來十分平平無奇,賀顧并沒太注意他。

    他覺得他需要留心的,就兩個人——

    一個是文章才學勝過他不止一點的王沐川。

    還有一個是各項綜合素質都還算上佳的榮遠伯世子,陸歸寧。

    最先開始的是殿前對答,賀顧等人被一一帶到殿門外,唯有得了傳喚的,才能進殿,被皇帝皇后和長公主單獨質詢。

    賀顧本以為所謂的殿前對答,頂不過也便是一群人站成排,一人問兩句話便罷了,萬沒想到竟然如此鄭重。

    他本來還不算太緊張,這下看著前面的人一個個被吳公公帶進殿門,也不由得跟著緊張了起來。

    他被排在第四個,前一個恰好是王二哥。

    王沐川一進去,賀顧心底頓時也跟著揣揣不安,等他出來,立刻就問他:“二哥,陛下問什么了?”

    王沐川眼皮抬了抬,瞥他一眼,語氣涼颼颼的:“為何我要告訴你?”

    賀顧:“……”

    吳德懷道:“賀世子,請吧。”

    賀顧只得瞪了王二哥一眼,轉頭跟著吳德懷進了殿門。

    只走了短短幾步,賀顧掌心卻已經汗涔涔的了,他恍惚間想起,便是上輩子披甲執刀逼宮,他都沒現在這么緊張吧……

    “賀世子。”皇帝道,“長陽候不愿讓你做駙馬,你今天卻還是來了,此事是你自己的主意嗎?”

    賀顧道:“回陛下,是臣自己的主意。”

    皇帝臉上沒什么表情,皇后見了他,神色卻十分歡喜,笑問:“為何,你為何不聽你爹的話,要來選這個駙馬呀?”

    賀顧喉頭哽了哽,閉了閉眼,心道別緊張,別緊張,你可是活過兩輩子的人了,討個媳婦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這些天,賀顧問過征野,問過賀容院兒里的嬤嬤們,甚至問過最擅長和女人打交道的言定野,他們都說……

    真心是最能打動人的。

    長公主殿下是陛下和娘娘的掌上明珠,她是除了皇后外,整個大越朝身份最尊貴的女子,又自小錦衣玉食的長大——

    長公主什么都不缺,他也給不了她什么物質上的東西。

    所有人都說真心最重要,賀小侯爺也不想說那些花里胡哨的漂亮話。

    他覺得,他只要表達出自己對長公主殿下的喜歡,讓陛下娘娘看到他的真心誠意,只要說實話,就夠了吧?

    賀小侯爺半天不吭聲,皇帝皇后卻不知道他心中糾結,正要在追問,卻見賀顧忽然抬起頭,看向了某個方向,他神色認真,目光如箭,似要穿透那重重珠簾。

    “臣……臣對公主一見傾心,真心仰慕殿下,若是……若是能做殿下的夫君,臣必一生對殿下珍而重之,不教公主殿下受一點委屈。”

    賀顧說完,不知道是不是因著太緊張的緣故,他嘴唇都有點發干了。

    長公主案前珠簾,是內務司所制,十分精巧,簾外窺不見簾內情形,簾內人卻可將簾外看得一清二楚。

    珠簾后,長公主的目光始終停在殿下跪著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低著頭,自以為不會被殿上貴人發覺,他悄悄伸出一截淡粉色的小小舌尖,舔了舔顏色淺淡的下唇。

    皇帝聽了賀顧的話,沉默了片刻,道:“哦?做公主的夫君?”

    賀顧有點緊張,小巧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又叩首道:“回陛下的話,是,宮中選的雖是駙馬,但臣來選駙馬,卻不是為了做駙馬都尉,而是為了做長公主殿下的夫君。”

    皇帝聞言沉默了片刻,他轉頭看了看皇后,果然見她眼底的喜歡藏也藏不住,滿臉寫著對賀顧的欣賞。

    這大概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了。

    皇帝忍不住在心底又暗暗嘆了口氣。

    “你且下去吧。”

    賀顧愣了愣。

    這就完了?

    吳內官已經站到他身邊,道:“賀世子,請吧。”

    于是賀顧只好又一頭霧水的被請了出去。

    他一出去殿門,皇后就看著皇帝道:“我看不必再選了,這孩子說的沒錯,除了他,其他那些個都是沖著做駙馬來的,沒一個是為著做瑜兒的夫君,只有這孩子對瑜兒是一片真心的。”

    她語罷,又看向長公主:“瑜兒,你說呢?”

    然而皇帝未曾搭話,長公主也只是端起案上茶杯,垂眸道:“母后,禮不可廢。”

    皇后被她噎得一哽,有點不高興,氣道:“什么禮不禮的,你們父女兩個,休要誑我,這又是文試,又是武試的,之前選駙馬,哪有這許多的考校?這是在給公主選夫君,又不是科舉,便是選出個再有才華的,與你不相配,又有什么用?”

    皇帝見皇后著惱,連忙打圓場道:“罷了罷了,瑜兒本也不愿選這個駙馬,朕與皇后既已和瑜兒承諾過,若是此次無人能過內廷司的考校,以后便不再提親事,朕是天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自然說話算話。”

    皇后說不過他,一雙美目也只得惡狠狠斜睨了他一眼,還是沒忍住小聲氣呼呼道:“你究竟是不是瑜兒的親爹啊……”

    皇帝眼觀鼻鼻觀心面不改色,只當沒聽見她的指責。

    吳德懷從殿外回來,見了這情景,也只在心中嘆了口氣,暗想,長公主鐵了心不嫁,陛下又有意相護,皇后娘娘雖已為國母多年,卻還是這天真如白紙一般的性子,哪里玩兒的過陛下和長公主這對長了一萬個心眼子的父女呢……

    可憐眼下,門外的少年郎們,沒一個知道,那位洛河魏家的宗室子,實則是跟隨陛下多年的暗衛。

    宮中養出來的人,那可是見過血、見過真家伙的,他的身手哪里是這些十幾二十歲的少年人能匹敵的呢……

    至于文試……

    便是那位文采出眾的王二公子,恐怕也敵不過這位早早就知道了試題,而且還有出題人親自幫忙準備好答案的作弊選手。

    若是文試無人能過,那到還好……但若是能過幾個,這位恐怕就要在武試,把那些個還少不更事的公子哥兒們,都狠狠的給修理一通。

    到時候要么選不出駙馬來,要么選出來了也是這位陛下安插進去的暗衛。

    殿下這親……

    恐怕還是結不成的。

    第13章

    賀顧出了殿門,還在琢磨自己剛才在皇帝皇后面前表現的如何,試圖從他們的表情分析一下,他到底能得幾分。

    圣上始終面沉如水,看不出什么情緒,倒是皇后娘娘似乎對他很是滿意,一直臉上帶笑,賀顧想到這里,心中稍安幾分,暗道陛下畢竟是陛下,喜怒不形于色也是尋常,還好娘娘十有八九是中意他的。

    賀小侯爺從小女人緣就好,小的時候奶奶嬤嬤們愛,長大點了姑姑嬸嬸們疼。

    再大些,雖還沒到擲果盈車那么夸張的程度,但整個汴京城,起碼得有小一半的高門貴女,都在打著做未來長陽侯夫人的主意。

    可惜上輩子賀顧始終未娶,許多姑娘惦記著他,便硬生生從待字閨中,一路惦記到了嫁入夫家,等孩子都滿地跑了,賀侯爺的婚事,卻還是始終沒有著落。

    他愣是從汴京城萬千少女的夢,熬成了汴京城萬千少婦隨風飄散、不堪回首的青春。

    所以皇后娘娘會喜歡他,賀顧倒不覺得有什么意外。

    只是不知道長公主殿下又是怎么看他的……

    他們只有短短一面之緣,之前皇后娘娘又問過他為何會出入于花月樓的事,這么看,長公主殿下必然也知曉了,她會不會以為他是個輕浮孟浪之徒啊?

    賀顧越想越焦心,越想越害怕,只恨后面幾人的對答怎么還不結束,好叫文試趕緊開始。

    大概只有等他得了魁首,陛下親自賜婚,他才能安心吧。

    正想著,最后那個對答的洛河魏氏宗族子總算出來了,吳內官跟在他身后。

    他一出現,殿門前等待的少年郎們俱是精神一震。

    不知是不是賀顧錯覺,吳內官臉上雖在笑,看著他們的那雙渾濁的眸子,卻好像帶了點看什么小貓兒、小狗兒一樣憐憫的神色。

    賀顧為自己突然產生的這個古怪想法愣了愣。

    吳內官道:“各位公子爺,隨咱家進殿吧,文試這便開始。”

    進了殿,賀顧按照排號坐在了自己的書案前,案上筆墨紙硯已經備好,鎮紙壓著試題,賀顧挪開鎮紙,展開來一看,不由得愣了愣。

    四書擇句,經義釋論各一道,每題需答百字以上,五經選試一道,可自擇,做詔、判、表、誥其中一道。

    這題目……未免也有些太難了。

    題目形制,與本朝鄉試類同,然而擇出的經義題難度,卻遠在鄉試之上,許多年前,王大公子王沐澤春闈應考,曾經跟他們幾個弟弟,用拉家常的語氣,猜測今年會試大概考什么,那時他還頗為震驚,王大哥竟然對這些艱深聱牙的經義,能那么如數家珍。

    今日一看這選駙馬的題目,竟和王大哥那時候叨叨的,差不多是一個難度了。

    王公公剛才已然告訴他們,文試只有短短半個時辰,時間不等人,賀顧只得趕緊拿起筆開始答題。

    還好他今日來前,已在府中惡補了幾日的四書五經,本來還覺得不一定能用上,只為了萬無一失,不想此刻竟真的用上了。

    賀顧雖然答的稍覺吃力,好在少年人記性好,靠著臨時抱佛腳,他好歹也能一一答上,不至于交白卷。

    至于其他人,那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這些公子哥大多都是學問稀松平常、自知科舉沒什么出路,文不成武不就,才會打起做駙馬得的那點賞賜的主意來,眼下萬萬沒想到選個駙馬竟還要考經義策論,都是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