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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你真的好傻,好傻。 疏影橫斜惜腕露,百卉千花含風露,繁霜滋曉淡月知。 當我停住步伐舉目而望之時,我竟在不知不覺走到長生殿宮門外,如今先帝已故,此處已是一片凄涼,就連個守衛都沒有,我躊躇著望著此處,考慮著要不要進去。或許 想到此處,我不禁傷感,腳也克制不住的走了進去,使勁腿開朱門,走了進去。如今的長生殿已物似人非,可惜了這片香雪海,再無人欣賞了嗎。漫步進這片雪海林,卻看見林中還有一人,不是祈殞還能有誰?我沒有想到,四年前在這個梅林初次遇見他,四年后又再次在此遇見他,真的很巧。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huáng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他輕喃著陸游的《詠梅》,我朝他走去,順勢將此詩后半節接了下來,無意苦爭,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我的聲音引得他猛然回頭,潘聲音卻啞然而止,尷尬的望著我,我笑望著他,只有香如故,說的很不錯呢。 你的聲音很像我的一個朋友。他解釋著,仿佛怕我會誤會些什么。 你那位朋友,是誰?我若有所思的問了句,我的聲音他還記得呢。 在一場意外中死了,你知道她真的很像我的母親,真的,很像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我根本聽不見。 我莞爾一笑,他竟然還沉浸在母親死亡的傷痛中,你的母親,她一定很美吧,像梅花一樣,想必為品xing高潔之人吧? 對,很美很美,也正因為她的美,被人害死了。他的聲音突然夾雜過一絲恨意,也驚了我,袁夫人是被人害死的?不是難產而死嗎? 我謹慎的問,被誰害死的? 我見他雙手握拳,杜芷希!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吐出這三個字。 杜芷希,祈佑的母后?怎么會是她?我還想開口問,卻霍然禁口,不能再問下去,否則會被他懷疑的,那么,要找真相,只有我自己去尋找了。 他過了許久才平復自己的心qíng,我都不知道為什么會與你說這么多話,或許是你的聲音太像她了吧,你叫什么名字? 雪海。 香雪海?他的眼睛一亮,猛將雙手握緊我的雙肩,微疼。我蹙了蹙娥眉,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自然的笑了,我太激動了。 那你的名字呢?雖然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的身份是雪海,我與他只是個陌生人而已。 他側頭想了想才脫口而出,殞,你叫我殞吧。我點點頭,心中也了然,他不想我知道他的身份,那我就當作不知道吧。 為什么要叫殞呢? 因為我出生那一日,母親就薨逝,父親就為我取名為殞,已此來銘記我的母親。 笑語漸漸飄散在梅林,無限蔓延至最深處 第十六章鳳舞震九宵 正月初一,藹藹皓雪,卻笑孤梅。 將青絲全數集于頭頂,后分為幾小股,每股彎成一個圓環,這就是南宋頗為流行的飛天髻,頭頂嵌上鳳凰金冠,配合著我橢圓的臉,更顯玲瓏嬌美,飄灑婀娜。臉上并未施粉抹朱,而是用眉筆巧致的為我那雙清澈的雙眸瞄上眼線,更顯靈動。身披紅菱朱鍛絲綢而裁制的百鳳朝陽裙裳,輕貼肌膚,絲滑沁涼之感由心而生。 此次我的裝扮皆由韓太后一人著手梳妝,在眾奴才的眼中我是何其榮幸,可我明白,此次的梳妝,太后在將來會要我加倍償還,這就是債。 早在三日前,夏、昱二國之主皆攜自己的皇后先后來到亓國,被安置在中宮的金翔殿住寢下,而今日正是盛宴舉行之日。天下人都明白,夏、昱二國早就歸順臣服于亓國,此次前來只是進貢珍寶、割讓城池。獻舞之說,也只不過是為讓此次盛宴更加豐富多姿,以示亓國歌舞升平之態。 太后娘娘我們再不去養心殿就晚了。淡云忍了許久,終還是控制不住開口提醒,她的個xing一直都如此急躁。 韓太后輕笑而望,她的指尖撥過我的發髻,后移至我的臉頰,溫熱的指尖不斷在我的雙頰四處游移,這次的晚宴,哀家只期待雪海一個人的表演。 我安靜的座在妝臺前,從銅鏡中看著太后那滿意的笑容,詭魅邪異。突然,她單手掐住我的下顎,我的頸項順著她的力氣而高仰,只聽她冷冷出聲,此次若因此得到皇上的垂青,可別忘記,是哀家給了你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奴才銘記于心!她的力道之大讓我疼得已無法完整清晰的說話。 她滿意一笑,倏然放手松開我的下顎,恢復了一向的和藹之色,回首對淡云吩咐道,移駕養心殿。 當我們至養心殿時,盛宴早已開席,太后悄然入座,未驚動他人,只見他俯身靠在祈佑耳邊說了些話,他先是凝重的沉思,后微微點頭。太后笑著朝一直站在內殿向外觀望的我點頭,示意皇上已經應允我的出場獻舞。按規矩來說,我這個小小的奴才是萬萬沒有機會在此等盛大的宴會上獨舞的,但太后卻有這個能力為我爭取到這個機會,我很好奇,她到底對祈佑說了什么。 目光不自覺移向正座皇上右下首的連城,他眸光飄忽不定,卻依舊清雅明澈,風雅絕美的笑容一直掛在唇邊,不時舉起玉瓊佳釀一口飲盡。于他身邊端莊而坐的正是靈水依,粉妝玉啄,雍容高貴,其美,魚見之深入,鳥見之高飛,麋鹿見之絕驟。若我對人說起,將我容貌盡毀的正是這么端莊溫宛的靈水依,根本沒有人會相信吧。如今她已是一國之后,還會與連胤有所脂染嗎? 再微側首望著皇上左下首坐的夏國皇帝,我的二叔,不惑之年,兩鬢微白,額略有皺紋,他一直盯著殿中央正翩然起舞的靜夫人,手掌時不時隨著歌聲而打節奏,很是享受。 雪海,呆會就該你獻舞了,緊張嗎?淡云輕輕拽著我的衣袂問。 有何緊張,如往常那般起舞便是。看她竟比我還緊張,身體都略微的顫抖。 可你是一人獨舞啊!她用力甩甩我的我胳膊,想提醒我。 你放心。輕輕拍拍她緊握我胳膊的手背,示意她放松,不用為我過多擔心。 將目光深瑣殿中被眾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宮女所擁簇的靜夫人,她雙手柔嫩輕拂宛旋,身姿綽約,纖腰擺動,細腿輕揚,每個動作都恰到好處,盡顯美態,連貫不雜。將其全身之獨特發揮的淋漓盡致,已有近兩個月身孕的她還能將此舞跳的如此妙美,真是讓我驚嘆。 終于,她以四個曼妙的回旋舞步結束了她最拿手的狐旋舞,博得滿堂喝彩,久久回dàng四周不散,她滿意的向眾人行了個禮退居自己的席案。 夏、昱二國的國主認為朕的愛妃表演如何?祈佑淡笑而問兩側的皇帝,最后將目光深瑣在靜夫人身上,柔光四泛。 我還是第一次見如此回風妙雪之舞,撼動我心。皇上真是好福氣,有這么才貌雙全的妃子。夏皇大力稱贊。 相較于他的贊嘆,連城卻顯得格外淡漠,只是說了句,不錯。 看來昱國主看的并不稱心,那么哀家再推薦一名女子前來獻舞。太后清了清嗓音,由鳳椅上起身,明亮清脆之聲飄dàng于四周,話說飛燕嫣能掌上舞,她可謂是能曼空舞。她是哀家見過最出色的獨舞者,今日她將為二國國主帶來驚天之舞鳳舞九天。 我抽出一方藏于衣襟中的朱紅錦帕,輕輕推開,再將其纏于臉上,蒙住了半邊臉。淡云奇怪的望著我的舉動,才開口想問原因,卻聽聞太后召我進正殿,我立刻翩然而出,由于我一直赤足而行于冰涼的地面,寒意由足心驀然傳遍全身。 當我站在殿中央,擺好朝鳳起舞之勢等待琴音響起之時,我聽見有酒杯打翻之聲,覓聲而望,正對上連城不可思義的目光,激動、疑惑。我立刻心虛的收回目光。 琴音乍響,我雙手頓張,長袖兩方而張揚,輕逸飄塵,隨風飛舞。足輕點地面,瞬間將力凝于足尖,再使巧力翻身躍起,輕易的于空中翻旋三圈,后穩穩落地。雙腿輕彈而起,飛躍成一,連貫有序,綽約多姿,纖柔膩舞。在落地時很不巧又對上連城的目光,我的心一顫,險些未站穩,幸好及時回神,無傷大雅。 聽琴音乍到高cháo,我流轉衣袖仰頭揮灑于天地之間,順勢將藏于衣袖中的紅菱拋出,順利將其勾纏上大殿正上方頂梁寶柱,雙菱jiāo纏。纖手緊握,凝氣丹田之上,借力而上,飛躍半空。腰姿弄正回舞,旋身輕擺,宛若鴻雁翩飛,漫步云端,身輕如雁,飄然裙擺隨風四散而舞。猶若飄仙逸塵之勢,但聞得琴音啞然而止,我單手緊纏紅菱三圈,單腳扣紅菱四圈。待琴聲貫徹云霄絕響之際,我側身疾旋,一連九個空中旋舞,勢如疾風一掃而過。這就是鳳舞九天之最高境界九旋舞。 當我體力殆盡,悠然落地,以鳳凰展翅之姿結束此舞時,沒有人喝彩叫好,周圍一片寂靜。我偷偷掃過四周皆愣愣望著我的人,最后瞧了一眼正上方的祈佑。他此時已離坐而起,驚然凝視著我,目光中竟閃著莫名的心痛,對上他的目光我的眼眸悄然蒙上一層水氣。 他突然舉步朝我而來,可有一人卻比他的速度還要快,箭步如飛閃在我面前,將我蒙在臉上的面紗扯去,是連城。 他的目光又最初的激動轉為黯淡,而祈佑眸中那份傷痛倏然散去,眉頭深瑣,淡漠而望我。 皇上,我有個不qíng之請。連城突然握起我的手,側身回望祈佑,我要這個女人。 祈佑淡莞一笑,你是想要朕的女人?他信步走下一層層金階來到我身邊,將我拉入懷中。同時,連城也松開了他緊握著我的手。靠在祈佑懷中,我徹底僵住,這份熟悉的感覺頃刻傳遍全身,多么想就此長居在他寬厚溫暖的臂彎中。 她是皇上的妃嬪嗎?連城的眉頭深皺,詫異之色一閃而過。 當然,她是朕的雪婕妤。祈佑的手臂又使了幾分力道將我按入懷,以示他的占有權,目光更是堅定不移,不容人懷疑。 連城深深凝了我一眼,苦澀一笑,表qíng也緩和下,恕我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