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呢？為何此處沒有光？

    耳畔邊響起了隆隆的雷聲，耀目的火光撕開了死氣沉沉的天幕與烏煙四竄，濃郁的血腥氣在這片焦土上彌漫。入目林木盡摧，寸草不生。

    這里是哪里？寧桓想道。

    天際的雷聲漸趨于平靜，只是沉悶地低吼。閃電劃破黑云翻涌的天幕，耀眼的白光下，那個(gè)人穿的一襲白衣，長靴踩在這片暗黑的焦土之上……

    “我知曉北陰君在尋神藥。不如咱們做個(gè)交易，您放我一條生路，我愿把我的命骨給您，說不準(zhǔn)得了我的命骨，那賴皮小蛇能成真龍。”

    青狐面具下，那個(gè)人漆黑的眼眸內(nèi)淌過一絲復(fù)雜之色。半晌，他發(fā)出一記冷笑：“燭九陰，何時(shí)輪得上你與我談條件了？”寒光閃現(xiàn)，不過是手起刀落一瞬間，人首便離了身。

    燭九陰死了。

    那人摘下了臉上的青狐面具，眼眸似重重云霧遮掩下的天幕，合攏又散開：“命骨嗎……”他喃喃地低語道。寧桓看著那張熟悉的面龐，雙眸驟然瞪大。

    肅冼……

    那，我是誰？

    “蛟蛇和龍生下的雜種，哈哈哈，連龍角都沒有，怪不得飛不起來。”

    “你父親是個(gè)響當(dāng)當(dāng)?shù)凝埳瘢跎瞿氵@么一個(gè)賴皮蛇的玩意兒。”

    我不是賴皮蛇。寧桓在心里大聲地反駁道。耳畔邊的污言穢語早已翻爛了數(shù)十萬遍。四五個(gè)少年兒將中間的一人死死按住，隨著拳腳的下落，寧桓咬了咬牙，面上卻毫無痛苦的表情。

    “好狗不擋路。”來人清清冷冷的聲音并不響亮，可不怒而威的氣勢(shì)就如炸雷般令人心中一悸。

    那群少年抬起頭，臉上露出了一抹驚懼之色。“是北……北陰君？”

    “糟糕！快逃！”少年們受了驚嚇，立刻作鳥獸散。

    北陰君？寧桓抿著唇，彈了彈身上的灰，踉蹌?wù)酒鹆松怼Ｋ矍按髦嗪婢叩哪腥耍智屏搜蹖挸ǖ穆罚粫r(shí)迷茫，就不能繞路走嗎？思緒游蕩，忽地一愣，他頂著一張臟乎乎的小臉綻開了笑：“謝謝你。”寧桓喊道。

    姑奶奶說過，人若是幫了你，得道謝才對(duì)。

    青面狐下的黑眸閃閃地映了一片瀲滟的水色，淡淡地掃過寧桓，他似乎并不領(lǐng)情，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滾開。”他說道。冷冷的二字待不及寧桓晃神，已擦著他的身側(cè)走了過去。

    寧桓怔怔地望著北陰君遠(yuǎn)去的背影，半晌沒回過神來。末了，他撅著嘴滿不在乎地哼哼了一聲，神氣什么。

    ……

    “聽說二郎神君家的哮天犬喜歡上了人界殺豬戶家的一條小母狗，整日吵著二郎神君要下凡。”

    “張?zhí)鞄煻山儆钟钟钟质×耍夜烙?jì)啊——這輩子是做不成神仙了。”

    “齊天大圣偷吃了太上老君的藥，被堵在了南天門日日討說法，天帝就裝作不知道似的。”寧桓正說得眉飛色舞，忽地一粒石子落在了腦袋上。

    “誒喲！”他輕聲喊了一聲。青狐面具在日光下透著一層薄光，樹上的人撐著下顎，一臉不耐地道：“你究竟打算跟我跟到何時(shí)？”

    寧桓捂著額角，滿臉委屈：“打人不打頭，不然長不出角，飛不上天。”

    樹上的人輕笑了一聲，嘴角露出一抹譏誚的笑意：“誰告訴你的？”

    “姑奶奶講的！”

    樹上人笑了笑：“那是你，蛟蛇和龍的……”半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話便止了。他斜睨了寧桓一眼，旋即不見了蹤影。

    “喂——”只留了寧桓一個(gè)人在樹下跺腳，這……好不容易才追上了。

    ……

    人間的春夏秋冬也不知過了多少個(gè)輪回，不過，與仙家而言，都是轉(zhuǎn)瞬即逝的光景。大家都似乎都也習(xí)慣了獨(dú)來獨(dú)往的北陰帝君身后跟著一條甩不掉的小尾巴。正因如此，寧桓開始很少被同族子弟欺凌。

    有時(shí)，他瞪一瞪眼睛還能嚇走一片孩童。狐假虎威，不過如此。他們?cè)趯幓副澈蠛八百嚻ど摺保蓪幓覆⒉辉诤酢?/br>
    一日，寧桓正趴在樹下看話本，這些日子他喜歡上了人間的這些話本子，愛恨癡癲，一念之間，仿佛有道不盡的故事。北陰君屈膝坐在他身側(cè)，他闔著眼眸，閉目養(yǎng)神。

    寧桓微仰著腦袋，望著天際那處暗沉的天色微有些愣神。烏云遮蔽了天日，黑壓壓地滾成了一團(tuán)，電閃雷鳴間，磅礴的大雨便落了下來。寧桓好奇地問道：“這是哪邊的大雨？”

    北陰君聞言，睜開了眼眸，他漫不經(jīng)心地瞥過天際，答道：“是南海的龍王在天上布雨吧。”

    寧桓點(diǎn)了點(diǎn)頭，盯著天際，一副若有所思狀：“天上啊——”

    日子一天天過去，寧桓每日都會(huì)摸一摸頭頂，可頭頂?shù)凝埥侨允菦]有半點(diǎn)動(dòng)靜。姑奶奶說，你還小，等你長大了，龍角便會(huì)長出來了。可寧桓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他沒有龍角就不能飛到天上去。不能飛的龍，怎么能稱作龍呢。

    寧桓想做條威風(fēng)凜凜的龍，他不想做地上的賴皮蛇。

    寧桓脾氣雖倔，可年紀(jì)尚輕，眼見著族里比他小的孩童都長出了龍角，可是他還沒有。他解釋不了這些疑團(tuán)，心上便漫上了一種恐懼。

    會(huì)不會(huì)，他真的只是一條賴皮蛇呢？

    ……

    傳聞龍族在天界有一塊圣地，是所有龍族死后的安息之處。寧桓便想學(xué)著人間的風(fēng)俗，偷偷在那里給自己的父母立了一座碑。他雖未見過他們，不過聽姑奶奶說過，他父親是條威風(fēng)凜凜的大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