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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桓斂眉,黑曜石般黝黑的眼眸中淌過一絲惑色,莫不是那對夫妻并沒有離開“佘人鎮”?他惘然地回望了過去,卻見身側那賓客起了身,抬步朝向酒肆外走去。 寧桓的目光茫然地怔忪了片刻,他急忙起身追了出去。腳步方跨出了門檻,眼前的場景卻兀然一變,窒息的痛楚瞬間灌上了天靈蓋。斑駁的光暈在模糊的視線中重新凝成一片。恍惚間,寧桓看到了一個白色的影子,赤著腳走近。 她是誰?寧桓茫然地想著,他泛著青紫的雙唇微張了張,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那白影在他身側蹲下身,她撿起了落在一旁的火折子。在寧桓惘然的目光中,點燃了素布錦囊中露出的那瓣赤紅如血的紅蓮花…… 如一朵燦爛的煙花瞬時在空中綻放,石室內,火光頓時變得扎眼,妖冶的紅點燃了這間狹小石室的每一個角落。漫天的火光如一朵盛開的巨大紅蓮,自寧桓身側緩緩蔓延。在炙熱的烈焰中,石壁上的鬼影發出了一聲聲痛苦的嘶嚎。 憧憧的鬼影在石壁上亂竄,自己的脖頸上的那根繩鎖不見了蹤影。寧桓整個人置身于一片熾熱的火海中,他大喘著氣,想要支起身子,卻因無力而仰面躺倒,皮膚觸及烈焰沒有料想中的痛感。烈火正縈繞著石室每一處角落,襯著石壁上妖冶的壁畫,氤氳出了一種別樣的美感。 方才那個白影?寧桓心道,他竭力忽視掉耳畔邊那一聲聲聲嘶力竭的鬼嚎聲,渙散的眼眸隨著微喘的呼吸逐恢復了焦距,轉瞬之間,那個白影就如寧桓腦中的一場幻覺,似從來不復存在。 哭嚎聲不知何時止了。寧桓茫然地站起了身,石壁上的黑影已完全消匿。他環顧了眼四周,那一排纖長的睫羽不安地顫了顫,身側唯有那素布錦囊完好無損地落在原處。他眉宇間露出了些許恍惚的神色,半晌,他伸手將那素布錦囊揣于懷中,臉色才終于平靜下來。 寧桓凝視著眼前的白骨,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言說的復雜之色。若不是方才那紅蓮,她是不是也會像這個“婉娘”如此孤獨地死去,思及此,寧桓心中漸漸浮出一抹哀意。 他緘默了半晌,將額上被汗水浸濕的額發撩開,口中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說道:“雖不能將您的尸骨帶出去。”寧桓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拾起了地上那個用金絲繡著“婉娘”二字的錦囊,在白骨前躬了躬身,“倘若將來能尋到您的親人,會將此物交予他們。” 寧桓的身形忽地一頓,目光落在了那白骨身下,那佝僂蜷縮的白骨身下似乎還掩著別的東西,是什么?寧桓蹙了蹙眉,走上前,伸手輕輕挪開了那具白骨。 幾頁泛黃零落的紙張,寧桓轉眸看了眼不遠處的薄冊,看來是從上面撕下來的。寧桓仔細地對比了一番,看來是從書的末頁撕下來的。 “我逃了出來。” 第117章 寧桓心里驀然一怔,雙眸不可思議地驟然瞪大,她逃出去了?她的尸骨在此,難道她不是死在了這兒? 寧桓快速地翻閱著后面的幾頁紙張,可惜經歷歲月腐蝕后,那些斑駁的字跡已完全辨識不清了,只有最后的那一張紙上,寫著一句話,“我開啟了那扇門,我想我看到了佘人族的秘密……” 寧桓垂于身側的手虛虛攥成了拳,門,龍骨?寧桓只覺得頭疼的愈發厲害,她既然出去了,為何又會重回此地,然后死在了這里? 寧桓晃了晃腦袋,狼狽地起了身,他知曉這些秘密在這間石室內定是解不開的,當務之急還是要離開,去尋找肅冼。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他最后看了眼那具白骨,然后身一轉朝著原路回去了。 惡靈已除,倘若是他沒有猜錯,那具困住他的黑棺,棺蓋如今應是能打開了。 此時寧桓再心大,也料想到了事情的一般。先不說他已全然想不起那救命紅蓮的來歷,就是他自己……自昨日那場夢醒,與肅冼進入佘人鎮后,心中的不安之感便從未消失過,記憶的斷點究竟在哪兒?就如那手札上記錄的一般,此時此刻,寧桓也覺察出自己遺忘了一些重要之事。 他擠著身順著暗道原路返回,很快便再一次回到了那具黑棺。逼仄的空間中,寧桓熄滅了手中的火折子,他試探地伸手推了推棺蓋,果然,棺蓋已經能夠輕松打開了。于是寧桓小心翼翼地撐開了半條縫隙,他方要起身,這時只聽“吱呀——”一聲,棺材鋪子的門被拉開了一條縫隙,隨之是一陣“噠——噠——”的腳步聲。 寧桓的心驟然一緊,是誰?莫不會是那些人面蛇身的怪物又來了。 腳步聲愈來愈近,寧桓的心焦灼地厲害,他方猶豫著要不要重新回到那石室里面,只聽“嘎吱——”棺材蓋被整個兒掀開了。 月色寥寥中,寧桓慌亂的眼神落入了來人澄澈的黑眸中,反擊的動作被輕松桎住了。寧桓望著來人,驀然一怔,睫羽在月下凝著一點微光,似是晨曦微露,懸于柳梢頭的露水,他烏漆漆的眼眸緩緩眨了眨。 “傻了?”來人嘴角噙著一抹笑,他輕輕摩挲著寧桓冰冷的臉,半晌用力揉了揉他的腦袋。 “肅冼——”寧桓吸了吸鼻子,在怔然了半晌后苦著臉,他聲音帶著一絲潮意輕喊著來人的名字,“你……你他娘怎么現在才來!” 肅冼挑了挑眉,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他矮下身,攬著寧桓的腰將他壓進了懷中,“嘖,別罵了。”肅冼拍著他的背脊小聲地安慰道,“我這不是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