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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不耐地蹙了蹙眉,緩緩低下身,他輕捏住了寧桓的下巴,冰涼的右手抵住了他上下打架的牙齒。只聽他語氣頗為嫌惡地道:“再吵,就把你丟出去了。” 寧桓一愣,一時間不敢作聲了。在沉默了半晌過后,他還是不放棄地小聲又問了一遍:“那……那你究竟是人是鬼?” 白衣人打量著周圍,目光似在尋找什么。聞言,他哼聲道:“我若是鬼,你現在還會安然地在這里?” 這么說,他原來不是鬼。知曉來人不是鬼后,寧桓緊繃的弦一下子松了下來,可想起方才那個跟在他身后的細長人影,他又小聲得問道:“那方……方才那個長影子是怎么東西?” “這個?”白衣人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手掌大的紙人,紙人從他的手中慢慢飄落,落地時已經比白衣人要高了。 寧桓瞪圓了眼睛,驚呼了一聲:“原來你是變戲法的?” “嘁。”白衣人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他蹲下身,雙目正好與寧桓漆黑的眼眸平齊,他撩起了套在身外的素白壽衣,露出了一面掛在腰間的金色牙牌,上書:錦衣衛鎮撫使。 “看清楚了嗎?”他冷冷地道。 寧桓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你是錦衣衛!” 寧桓覺得好奇,這深更半夜錦衣衛來這荒郊野嶺做什么?方想發問,可轉念又一想,錦衣衛的事又豈是他這種平常百姓能夠過問,招惹了他們這群人,父親就算是皇親國戚也救不了自己,隨即閉緊了嘴巴。 嘁,大半夜的,穿得這么裝神弄鬼,能干什么正經事。寧桓在心中憤憤地想道。 此時靠近寧桓的那具棺材里又發出了一陣“砰砰”的劇烈聲響,那動靜幾乎快把棺材板給砸裂了。寧桓緊拽著那錦衣衛的袖子:“又來了!” 白衣人蹙眉,回頭望了那棺材一眼,對著眼前這般詭譎之事他似乎并不感到奇怪,淡淡的語氣中也聽不出什么變化,只是問道:“你是說這棺材方才響過?” 寧桓拼命點了點頭,白衣人微微垂眸,漠然地將視線轉回向寧桓抓著自己的袖子的手,緩緩地吐出了兩字:“松手。” 寧桓一愣,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下意識得居然抓住了人家的袖子,他干笑了一聲,不好意思的松開了手。 “你真是錦衣衛?”寧桓不放棄般地又輕聲試探了一句。 白衣人斜睨了寧桓一眼,輕哼了一聲,不可置否。 哼哼哼,這人怕不是用鼻孔說話的?寧桓撇了撇嘴不滿地想道。不過這人要真是錦衣衛,寧桓倒也沒有如此害怕了。 寧桓出身于官宦世家,對錦衣衛的事情早所有所耳聞。都說皇城里的錦衣衛不僅能治官,還能治鬼,百姓們以為這只是為宣泄百官心中不滿的一句比喻,其實并不然。 洪武十五年,明太祖朱元璋為加強中央集權裁撤了親軍都尉府與儀鸞司,改置了錦衣衛。作為直接聽令于皇帝的鷹犬和爪牙,錦衣衛除了巡查緝捕、監視朝廷百官之外,也會處理一些京城內極盡匪夷所思之事。最有名的當屬發生在永樂十二年的“貍貓換太子”事件。 當時明成祖朱棣有兩個妃子,李妃和陸妃,二人幾乎同時懷了身孕,為了爭當后宮娘娘,陸妃聯合了當時宮內深受皇帝信任的妖道,乘李妃分娩血暈而不知人事之時,用一個去皮的貍貓換走了剛出生的皇子。明成祖聽聞李妃生了一個妖物,頓時龍顏大怒,要求錦衣衛一個月內徹查此事。 錦衣衛當時有一名奇人,名叫紀綱。據說此人掐指便能算天機,一眼就看穿了陸妃和妖道的陰謀,于是派人在皇城以北三十里的獵戶人家里找到了被掉包的太子。陸妃深知自己的陰謀敗露,最后自盡而死。而紀綱在這一案中立了大功,被明成祖任命為了錦衣衛指揮使,官至朝廷正三品。 “你去把棺材蓋打開。”錦衣衛突然轉頭對著寧桓說道,風輕云淡的語氣就像是只打個噴嚏那么簡單。 寧桓聞言,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著自己,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問道:“你讓我……我去?” 錦衣衛“嗯”了一聲,漫不經心地點頭:“你去。” “我不去!”寧桓堅決地拒絕了。先不說這棺槨里面是人是鬼,這人深更半夜穿著壽衣裝神弄鬼一看就很有古怪。現在堅持讓他去開棺,這分明就是想讓他去送死。都說皇上身邊的那群狗奴才個個心狠手辣,果然不假。 “你說你一個錦衣衛不保護我們這種無辜百姓也就算了,還要讓我去送死,我不去,你自己去。”寧桓抱著肩,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誓死不從的樣子。 錦衣衛挑了挑眉:“你去不去?”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不去就不去!”說完,寧桓繃緊著一張小臉,屁股堅定地朝墻根處挪了半寸。 “再問一遍,去還是不去?”手下的動作速度太快,還來不及寧桓作出反應,那冰涼的刀刃已抵住了下顎。 “哎哎哎,君……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好好說話用刀干嘛呀!你……你知道我爹是誰嗎?”寧桓大聲囔囔道。 “哦?是誰?”錦衣衛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譏誚的笑。 “我……我爹可是禮部侍郎!”寧桓大聲道。 “哼,我到以為是哪一個皇親國戚家的少爺。”錦衣衛冷哼了一聲,“區區一個禮部侍郎罷了。”他低垂著眼眸,望著寧桓發出一記冷笑,只聽他緩緩地道,“不過你就算是太子,死在一個荒野里的義莊里,皇上也怪不到我一個錦衣衛頭上吧——”拖長的語調帶著一絲恐嚇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