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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糊涂了,且不說斷袖是個什么東西,單它說我是男童我就不明白了,怎得那焦鳳凰又說我是女身?后來我才知曉,彼時因我著了男童的衣裳,那狐貍仙才將我認錯。 我正糊涂著,那狐貍仙卻一臉玄機對我招手,小錦覓且附耳過來。 我湊上前去,它在我耳邊鄭重道:其實,報恩這詞原是我起意擬出來的,不知怎的傳著傳著就把其中一個字給傳錯了,枉費了我一番初衷。 轉眼間,狐貍仙變了枝小樹丫在手,在滿地花瓣零落中一筆一劃寫下一個大大的抱字,道:此乃正字。抱恩抱恩,無抱怎還恩! 言畢,甚是灑脫地一甩紅袖,將那小樹丫一拋,笑吟吟地看了看我,從袖中抽出一根锃光發亮的紅絲線,甚是慷慨的樣子道:看在儂是天上地下第一個非禮過本仙的人,派儂一根紅線,將它系在旭鳳的腳踝上便可qíng路平坦,逢兇化吉。 我正要接那狐貍仙口中神奇的紅線,空中閃過一道七彩光芒,絢麗堪比霓虹,晃眼得很,定睛一看,卻是那焦鳳凰不知何時飛了回來,現下正睨了雙吊梢眼兒立在一旁,月下仙人如今是益發地慷慨了。言畢,略撩起錦袍下擺,腳踝上赫然系了五、六、七、八、九、十根紅絲線。 鳳凰一把將它們扯下放在狐貍仙手上,想來月下仙人紅線十分富足,然則能否不要再將其贈予旭鳳府中仙子侍婢,也算是美事一樁了。 狐貍仙捏著那一把紅彤彤的線,揪了揪衣襟,長吁短嘆:鳳娃如今大了,侄大不由叔啊!想當年,你還是只絨毛未褪的小鳥兒時,最愛的便是在我府中紅線團里打滾。現如今,連稱呼都如此生分,老夫悵然得很,悵然得很哪! 鳳凰的臉抽了抽,我頓了頓。 沉吟片刻,頓覺得鳳娃二字妙不可言。 叔父言重了。鳳凰抱了手作揖作得很有些勉qiáng。 我立在一旁,沒有說話,主要是由于我內心活動比較豐富。我看看狐貍仙十五六歲少年稚氣未脫的模樣,再看看高出他足足一個頭的鳳凰,十七八歲傲然挺拔的模樣,竟然是叔侄。果然仙不可貌相。 狐貍仙一團和氣地執了鳳凰的手,親切道:我侄甚乖、甚乖。如此稱呼方顯一家和樂。 一邊又道:錦覓這小仙童,我看著甚好,不如你便收了房吧。 錦覓?何人?縱然周身祥云籠罩,鳳凰的臉色卻不好。 我咳了咳,示意他我便是那個錦覓。鳳凰冷眼看了看我。 狐貍仙又來執了我的手道:不知錦覓仙童名諱中的mi可是蜜糖的蜜? 我說:非也非也。 那是哪個蜜呢?狐貍仙問得懇切。 我正待回復,鳳凰卻不甚耐煩,cha道:想是尋覓的覓吧。 非也,乃是覓食的覓。我鄭重其事地糾正他,雖然同字,但意義才是重點。 妙!妙得很!狐貍仙贊嘆。 能領悟到我名字的內涵十分不易,我一時十分感動,遂將狐貍仙引為知己,便無視了一邊表qíng不甚好的鳳凰。 不知錦覓半仙年方幾何?生辰八字多少?何方人氏?家中人丁幾許? 鳳凰皺眉咳了一聲將言語懇切的狐貍仙打斷,旭鳳適才從紫方云宮來,聽聞天后新近得了一根針眼頗大的神針,叔父眼神不好,又喜夜里穿紅線,想來若得了這神針應大有裨益。 那狐貍仙聞言一時喜上眉梢,勉力踮起足尖伸手拍了拍鳳凰的肩膀,還是鳳娃乖覺,比潤玉那娃兒不知好上多少。待老夫給你許配個好人家,哈哈哈! 笑得樂呵呵臨走之際仍不忘偕了我的手道:其實,斷袖也無甚不妥。 第五章 時間過得張牙舞爪,光yīn逃得死去活來。 滿算算,我已滋潤自如地在月下仙人的姻緣府中住滿了兩輪月圓月缺。 那日,月下仙人走后,我與那倨傲的鳳凰怎么看怎么覺著相看兩厭,便辭了他,蟄摸著出了園門,一路逛去。卻不想這天界實在是大得很,我又不屑于騰云駕霧,走了許久直到天邊霞光泛起月宮點燈也沒看到個稱心如意的景或是遇到個有趣解乏的人。正懨懨抱了團云彩發狠啃著,就覺眼角一片紅彤彤的顏色恍過,抬頭一看,卻是在鳳凰園子里遇見的狐貍仙正喜滋滋舉著根繡花針哼著小曲從我面前踏云飄過。 月下仙人且慢行。我拋了手里那團被嚼得零落的云彩,出聲喚他。 狐貍仙非但沒停,還一徑兒往前飄了一里又半,眼見著就剩下個紅點了,卻突然折返回來,彎了一雙溪水般的眼藹聲問我:適才可是仙友喚我? 我抹了抹額角,正是在下。 狐貍仙望著我咬了咬紅艷艷的唇似是在拼命回憶什么,最后面上一片霽云散去豁然開朗道:嗬!這不是摘星館的留月仙使嗎?幾十年不見,愈發地青年少了呀! 我暈了暈。 狐貍仙見我面色迷惘,太半覺得不大對,突然哈哈一笑執了我的手,看我這眼神,分明是銀河宮的銅雀使者嘛!使者莫怪,見了織女還替我捎句問好,有勞有勞。 此刻,只覺著一群野驢在我的腦子里奔跑呼嘯踩踏而過,然后,我禪定地明白了一個事qíng,這狐貍仙的記xing恐怕有些不牢靠,比之老胡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呃,我與狐貍仙晌午時分方見過,在下名喚錦覓。 狐貍仙歪著腦袋瞅了我半晌,皺眉咬唇天人jiāo戰一番,終于大徹大悟:唔!旭鳳的園子里半仙斷袖錦覓! 實在不易,我贊許一笑。 狐貍仙顯然十分高興,熱絡地問我吃是沒吃,住在哪家府邸。 我從善如流地與他道我今日方從花界上來,尚未覓得個好的食宿之所。狐貍仙聽說如此萬分熱qíng喜悅地邀我前去他的府第。 我便順理成章地在月下仙人紅彤彤的姻緣府里住到了現在。 撇去熱qíng的狐貍仙和姻緣府里來來往往喜歡摸我臉蛋的仙姑們不說,這天界確是個奇奇怪怪的所在,首先一項,便要數花糙絕跡這一事。 我雖不是個正統的花仙,但好歹是個修煉中的葡萄jīng,除去修煉這頭等大事,剩下的便是采花釀蜜以備受個傷什么的好有蜜釀可療,哪知那日我挎了籃子在狐貍仙的園子里轉了半日也沒有摘到半片葉子。 且莫要看那園子里芳糙萋萋、百花怒放的好景致,但凡我伸手掐下一朵來,那花兒便眨眼化作一縷云煙飄散而去,甚是離奇。 是夜,詢問月下仙人,他搖頭晃腦唏噓感慨半日,方才深沉與我道:去不復來,花謝不再開。此事緣由不便道明,乃系一段曠世qíng仇。又連嘆三聲,qíng之一字呀 呃,qíng是個什么物件?罷了,但凡和提升仙力無關的事qíng,我太半都沒有興趣。 在狐貍仙顛倒簡略的敘述中,我大體曉得幾千年前,如今的天帝與先花神結下了個了不得的大梁子,先花神一怒之下施法毀了天界所有的花糙,從此,天界寸糙不生。但長長久久這樣禿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于是,天帝便用云彩化出萬千花糙遍布天界,總算讓天界又恢復了顏色。只是這花糙誠然并非真實,但凡摘下便露出原貌,化作云煙了。 我也總算明白了一件事在天界我是不要妄想釀蜜了。 故而,我日日除了打坐練法,甚是悠閑。對比起來,狐貍仙倒是繁忙得緊。 每日寅卯jiāo界之時,便有一個小仙倌背著一只沉沉的布袋子上門,袋子里裝滿了各式各樣的條子,姻緣府的仙使們忙碌地將這些紙條分門別類登記成冊后,按卷jiāo到狐貍仙手中,狐貍仙便坐在一團團一簇簇的紅絲線中開始一面翻冊子一面穿針引線。 不知練得是個什么奇怪的法術。我也曾好奇地看過那袋子里的字條,無非寫著小女子柳煙,杭州柳家長女,年方二八,求請月老大人為小女子覓得佳婿,愿郎貌比潘安,才勝李杜,qíng比金堅之類,林林總總。 這條子上的字我個個看得明白,但組在一起我卻又不甚清楚,只知是要求狐貍仙辦個什么事。請教狐貍仙,他神色肅穆地看了我半晌,錦覓年紀尚幼不曉得qíng事乃qíng理之中,不過既然日后要與我那二侄子斷袖,還是早些通曉得好。 第二日清晨,我睡眼朦朧地推開門,看得門口烏壓壓一片以為天還沒亮,剛要轉身回去繼續睡卻被突然鉆出的月下仙人嚇了一跳。 小錦覓,這便是我多年珍藏的qíng愛書冊宮秘圖,先借你瞅瞅,開竅要從理論開始哦。狐貍仙笑瞇瞇地撣了撣額前發絲,揚手指揮一邊的仙侍,快快快,且都搬進來吧。 我讓在一邊,看著仙侍們進進出出將門口那烏壓壓幾人高的書冊卷軸逐次轉移到我屋內,如火如荼、嘆為觀止。 仙侍們撤走后,轉身一看,狐貍仙正趴在書牘中不知翻找什么,一邊翻一邊念念有詞:人人戀,不好,沒有特色。一本書冊被拋在一邊,仙仙戀,不行,太縹緲了。又一本拋出,人shòu戀,算了,口味太重。又一本拋出,仙凡戀,董勇、七仙女,太俗氣了。 最后,站在一片七零八落中,狐貍仙滿意地捧了本書朝我招招手,我過去,只見那封面一列行書寫得張牙舞爪千年等一回。 今天,我們便從人妖戀開始講起。 整整一個時辰,狐貍仙時而慷慨時而凄婉時而淚下地翻著那書給我說了個蛇妖和小書生的故事。 末了,狐貍仙鄭重地合上書頁,唏噓感慨總結道:這,便是讓人怦然心動、潸然淚下的qíng愛。 我扶了扶額角,原來,這,便是讓人昏昏yù睡、莫名其妙的qíng愛。 不過礙于狐貍仙這樣懇切,我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熱烈附和道:果然心動,心動得很哪! 狐貍仙受了鼓勵,此后日日必來我院中給我說個所謂的qíng愛故事,不時還翻些宮與我看看,我看了以后,沒忍住,點評道:姿態甚丑。狐貍仙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鄙視了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