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ūsんūūм.cм 冬夜星
一腳轟油門。 引擎聲浪震響,沿途風景不斷倒退,車身飆上國道盤著山路輾轉再輾轉。都是熟稔于心的路線,到點了,變形鍵一摁,車軟頂后收的同時減速、停車、掛檔、熄火,動作一氣呵成。 浩瀚穹宇猶如畫卷般緩慢綿延于眼前。 闊別近四月,從夏入冬,這里景色依然開闊如舊。 不同仲夏的滿天星群,斗大的光粒稀疏地高懸于夜空,夜色明明濃得潑了墨,碎鉆似的繁星卻把它照得透亮無垠,偏紫。冬夜靜謐,深邃不可及。 寒氣輕吹,氣溫低,車上常備的大毛毯終于等到女主人,姜珀半張臉藏進去,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窩著,檀香串藏于毯下,手中慢慢盤著。余光里他指間她親手寫下的文身還在,她估摸著他纏上手串的模樣,亦正亦邪的,應該特有意思。 “什么時候對佛法感興趣了。” “在你說我太沖動后。時不時會去寺里學個打坐靜靜心,修身養性。” 姜珀“嗯”了一聲。?óúzんαIщú.ó??(rouzhaiwu.) “挺不像你的。” “那和和尚們約球呢,我打SG,出一身汗carry全場的那種,像我嗎?” 姜珀想象著沙彌中混入一位花臂混球的畫面,望向他的眼神帶有“佛門清凈可能容不下這尊大佛”的勸退意味。愛在心中口難開,一時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但還是回了他: “像。” 好不容易見上一面,心底空落落的疑問得有個回響。 她默了默。 “既然你朋友是合伙人,我能接下SLOT Mob應該不是巧合吧?” “五五開。” 他搓搓臉。“我提了一嘴問他選模特了沒,他說沒,我說哦,什么也沒說,和我無關,能選上全憑你自己實力。后來他敲定完倒是和我知會了一聲,拍攝時間是我建議的,這我認。” 姜珀知道他們的圈子一直信奉義薄云天這一說。 特別是他,重感情,對人對事都用力。有忙就幫,不吝惜力量不講究道理不管叁七二十一就是胳膊肘往內拐,而這么個付出不求回報向來只顧做歌兒的兄弟突然送上一句關心—— 該懂的都懂。姜珀心里也有數,就數他傻愣愣的真當所有人都不懂人情世故。 有多動癥,說完就彈開火機蓋,咔噠咔噠玩著,老練。習慣沒改。手上停不下來。火苗打了,在風中飄忽著晃,煙盒沒掏,顧及著,權當已經抽過一根事后煙。 下頜角輪廓被火光映照得柔軟,姜珀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問他野格過得好不好。 “好。” 他答。 “前段時間帶去做了年檢,哪哪都健康,比我好,除了體重超了點標。它心里不掛事兒,吃得好睡得香,就是總扒拉著往外看,直到我關上門。” 加一句,“挺失落的,我兒子。” 姜珀的心抽了一下。 “小狗的記性……是比人要好得多。” 手肘倚在窗沿上,柯非昱單手扣著額頭,深以為然地點,剛開始還有小孩被夸獎的欣慰,直到把她的話在腦海中過了四五遍才滯后地嗅到了不同尋常。 機械地轉了頭,“你什么意思?” “你說呢。” 聲兒低了點。壓著,沉。 “你別來這套姜珀。”有話直說,別繞圈。 …… 行。 她點點頭,“你對我的感情和它有關,對嗎?” …… …… 愣。 手上一松,竄老高的火焰忽地就彈回去了,蓋子一合,打火機落到身側,又直直滑向置物槽里。 …… “你記得。” 姜珀卻否認。 “不太記得,我是半蒙半猜。” 仍不說話。 “我們現在這種關系,不知道你對我保證過的永遠坦誠還做不做數?” …… 柯非昱沉默良久。 “你什么時候見到它的?” 姜珀長這么大,在路邊玩過的小狗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只,但像野格這么特殊的,還是少。她遲疑地開口,不確定。 “高一……一個雨天吧?” “是雨天。” 他頷首,“你在書店門口看到它,轉頭就去便利店買了貢丸和香腸,蹲著,一口一口喂。那天,你穿的白裙子。” 把經過補充得全,歷歷在目,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姜珀費力地回憶那些四散在時光的細節。 白色的裙,遺落的傘,姜云翡的車。她隱約記起那日下了不小的雨,她剛下補習班,姜云翡發短信說臨時有工作耽誤,得遲一會兒,讓她哪兒也別去,先在隔壁書店等著。 然后就看見了野格。 一只左眼發著膿的小可憐,小小一團縮在角落,黑色毛發被檐上的雨水打濕不少,哆嗦,叫也叫不出聲,用剩下的一只眼睛巴巴望著她。水汪汪的,好像在哭。 真的很可憐,當時心就軟了,想帶回家,但—— “你媽來了,讓你上車。”他說。 柯非昱。 她皺著眉截斷了他的話,喊名字。 “你知道這件事過去多久了嗎。” “如果你當時高一。” 他算著數,除了平靜還是平靜。“大概七年?” 心下不是沒有過猜測,但由于太過荒唐,一度被她否決。 七年。 平平淡淡地,好像在說別人的事。 七年是個什么概念?星移斗轉,滄海桑田,四季更迭七回,日月輪換兩千多趟,這些勢不可擋的時日足夠使她從青澀蛻變為成熟,七年,人體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徹底更新換代一遍。 所以,全新的他。和,自己。 親密無間的夫妻都要瘙癢的七年,他把毫無回應的心意堅持了七年。 得出這個結論后姜珀脖頸都僵了,她張了嘴,又合上,反復幾次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等了這么久。” 可他搖頭。 “不好說。” 姜珀不明白。是或不是,兩個選項,為什么還會存在中間地帶。 “真不好說。” 他重復著,抓抓腦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