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員看向衛(wèi)遲的目光越來越不對勁，甚至還有了偷偷去摸口袋里的手機，準備報警的動作。

    衛(wèi)遲：“……”

    他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不再守在衛(wèi)生間門口，而是回到了兩人的座位上，只是視線始終停留在衛(wèi)生間的方向，以等邵止清出來自己能第一眼看到對方。

    另一邊，躲進了衛(wèi)生間的邵止清選擇了先打電話給越澤，她實在有些擔心自己類似遺書的告別信會刺激到他，給他原本就不太好的心理狀態(tài)火上澆油。

    而她的語音通話幾乎是一撥通，對面就接起來了。

    “小姐！”越澤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沙啞了許多，他幾乎是慌亂地喊出聲的。

    “越澤，”邵止清開門見山，直接跟他解釋起了寄錯信的事情，“你別看那封信了，那是我不小心寄錯的，我只是單純地想出來散散心，不會想不開做別的事情的！”

    她的語速比平時快了許多，說話的同時還在飛快地編輯文字，給顧子宸發(fā)去安撫的消息。

    一瞬間，站在空無一人的衛(wèi)生間里的邵止清，幾乎有種自己是個腳踩著兩只船，為了避免翻船，還必須一碗水端平的海王的感覺。

    她說完這段話時，給顧子宸的解釋也發(fā)了過去，但她靜默地等了好一會，竟一條回復都沒有收到，如果不是手機對面還傳著越澤沉重的呼吸聲，她幾乎要以為是衛(wèi)生間信號不好了。

    “越澤……？”邵止清遲疑地喊了越澤一聲。

    接著，一道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聲音從手機對面響起了：“小清，你現(xiàn)在在哪里？”

    聽到顧子宸的聲音的那一刻，邵止清差點把手機摔在了地上。

    為什么顧子宸會和越澤在同一個地方啊……！

    而且這樣的話，她沒回顧子宸的電話，反而先聯(lián)系了越澤的事，以及在和越澤聊天的時候不忘分心去聯(lián)絡顧子宸的事，不都展現(xiàn)在他們的眼前了嗎！

    邵止清頓時覺得海王這個職業(yè)真的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還有哪個海王會像她這樣，上崗第一天就因為cao作失誤，讓魚塘里的兩條魚碰面了呢！

    只就職了兩分鐘就被迫下崗的邵止清深吸一口氣，不再試圖掩飾，直接報出了自己的所在地。

    來一個來兩個都是來，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她干脆把單人行的計劃改成五人行吧，景區(qū)買團票還能優(yōu)惠呢。

    她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衛(wèi)遲在沒收到信的時候就跟了過來，避免了她徹底翻船的可能。

    ===

    收到了信的三人往冬原市趕來的速度飛快，衛(wèi)遲只來得及獨占了邵止清半個下午，后者就收到了他們已經抵達的消息。

    衛(wèi)遲想耍賴讓邵止清不去見他們，可自知理虧的邵止清的態(tài)度十分堅定，為了讓衛(wèi)遲配合自己，她甚至還紅著臉使出了撒嬌的技能。

    被邵止清軟著聲音一哀求，衛(wèi)遲的耳朵“騰”的一下就紅透了，哪里還記得什么事情，暈暈乎乎地就被邵止清拽到了他們訂的酒店頂層的停機坪。

    時近傍晚，頂層的風很大，邵止清裹緊了自己的外套，望著兩架私人飛機一前一后地降落，心里期望他們不要太生氣，不然她一個人哄三個好像有點哄不來。

    “小清！”第一個走下飛機，看到邵止清的是顧子宸，他幾步趕到邵止清的身邊，神色中是掩飾不住的慌亂。

    “哥哥……”邵止清看到他凌亂的發(fā)絲和來不及打理的領帶，便知道他應該是工作到一半就匆匆趕來的，心里不禁更加愧疚，“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以往邵止清對顧子宸道歉時，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總會很快地摸著她的頭，笑瞇瞇地安慰她“沒關系”，但這一次，顧子宸不僅沒有這么做，臉色還漸漸地冷了下來。

    邵止清一慌，本能地就拽住了顧子宸垂在身邊的手，仰頭去看他。

    這個時候，應長軒和越澤也走了過來，他們一前一后地站在距離邵止清很近的地方，眼神一致的嚇人。

    邵止清吞咽了一口口水，事情好像比她想象的更嚴重……她想找衛(wèi)遲求救一下，卻用余光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手機看，臉色難看到像是突聞噩耗。

    “你的那封信……？”過了許久，顧子宸才緩慢地從嗓子里擠出了半句話，拉回了邵止清的注意力，他靜如琉璃的眼睛里此刻正醞釀著什么極其陰暗的情緒。

    應長軒就站在顧子宸的旁邊，他的神態(tài)有些混亂，看樣子是身體里的兩個靈魂又一次不穩(wěn)定地切換了起來。

    這個時候，衛(wèi)遲也一步步地走了過來，他的眼睛被額前的碎發(fā)遮著，讓邵止清看不分明他的表情。

    “這封信，就是你打電話時提到的東西了吧？”衛(wèi)遲舉著手機，屏幕里是他讓衛(wèi)家仆從拆開信后拍來的照片。

    當時他從邵止清慌張的態(tài)度里看出了不對勁，就讓衛(wèi)家的人留心了一下有沒有來自邵止清的信件，結果真的讓他猜中了……只是，在看到信件內容之前，他怎么也沒想到這種言語間都透著深深的疲憊和絕望的文字，會是邵止清寫下的。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填滿了衛(wèi)遲的胸膛，讓他發(fā)了瘋般的想破壞掉點什么，可最終他只是顫抖著手，像只雨夜中被趕出家門的大狗狗般，一動不動地守在邵止清面前，說不出話。

    現(xiàn)在邵止清被幾人包圍在了中間，她無論往哪個方向看，都會撞進其中一人的眼睛里，而他們又不約而同地保持著沉默，讓邵止清想解釋又無從開口。

    寄錯的信確實也是她寫的，但她的心態(tài)已經改變了，只是這種改變太過突兀，邵止清覺得就算她全盤托出，幾人也不一定會相信。

    邵止清垂下眼睛，回憶起了那種仿佛全身都被潮水淹沒，令她將近窒息的記憶。

    她有些頹喪，仿佛被某種無法改變現(xiàn)狀的無力感掐住了脖子，她直覺認為幾人不會相信自己的解釋，場面說不定還會越來越亂……

    但很突然的，她心底發(fā)出了一個很小的聲音：“為什么你覺得他們不會相信你呢？”

    邵止清怔住了，她緩緩抬起頭，一滴雨水在這時砸在了她的眼眶下，再慢慢滑落。

    僅僅是下一秒，沉默已久的越澤就脫下了外套，撐到了邵止清的頭上，“小姐，下雨了。”

    再沒有第二滴雨砸在邵止清的身上。

    在淅淅瀝瀝的小雨聲中，邵止清深吸了一口氣，開口了：“寄給你們的信，是我手術前寫的，我那個時候心理狀態(tài)不是很好，但是……”

    她用盡量簡短的語句，告訴了眾人自己的心態(tài)在一夜之間發(fā)生的驟變。

    她沒有用類似“心態(tài)轉變是因為手術成功了”這樣半真半假的話語蒙混過關，而是選擇了直白地表述：“我……現(xiàn)在還不太想告訴你們我心態(tài)變好的原因，但我希望你們能相信我沒事。”

    邵止清拽下頭頂的外套，認真地與幾人一一對視，眼睛里亮著光。

    “我知道那封信給你們帶來了很多的困擾，可我的本意不是想讓你們難過……”邵止清看著冷靜下來的眾人，把話說的很慢，心臟卻始終在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所以……你們要不要和我一起在這個城市散散心？”

    “——我們還可以一起過個年。”

    “然后跨年那天，我給你們答復……告訴你們我的選擇，好不好？”

    微涼的雪花夾雜著雨滴，飄落到眾人身上，現(xiàn)在距離跨年夜，還有七天。

    第85章 海王時間表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我……

    邵止清的一番話說完, 空曠的停機坪上便只剩下了作響的風聲，眾人在沉默之中達成了隱晦卻堅定的一致——他們當然會相信邵止清，這一點完全不需要懷疑。

    告別信造成的陰影漸漸彌散, 邵止清那句“跨年夜給你們回復”，則像個喚醒晨曦的鈴鐺，久久回響在他們的耳畔, 讓他們一時連呼吸聲都放輕緩了下來。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細問，邵止清就在被又一滴裹著涼意的雨滴砸中后打了一個噴嚏。

    她剛做完手術沒多久, 免疫力多少有點下降，眾人立刻想到了這點, 臉色一變就推著邵止清往樓梯走。

    被雨夾雪淋濕了的眾人，頂著越來越大的風雪回到了室內, 然后在酒店前臺人員復雜目光的注視下，登記了入住。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玩得有些野啊……啊？開五間房？那沒事了。

    邵止清選擇的這家酒店照樣是所屬邵家的, 她讓酒店人員送來了符合每個人尺寸的衣服，再趕著他們回房間去洗熱水澡。

    “誰感冒了誰就別參加接下來幾天的旅游計劃了！”見幾人不甘不愿, 似乎都不想離開她身邊的樣子，邵止清叉著腰對他們發(fā)出了警告。

    這句話立即起到了拔群的效果，等邵止清擦著頭發(fā)走出自己房間的浴室時, 便在手機上看到了幾條消息。

    越澤：【還滴著水的半身照.jpg】

    越澤：【小姐，我洗好了, 需要我來服侍您嗎？】

    這張照片明顯是越澤自己拿著手機從側面拍的，他的周身環(huán)繞著一片似有若無的白氣，水滴順著優(yōu)越的肌rou線條滑下, 沒入下半身……他的照片只拍到了腰部往下一點點，但底端隱隱顯出的rou色，讓邵止清懷疑他并沒有穿衣服。

    他身上帶著邵止清曾見過一次的傷疤, 這些縱橫交錯的舊傷完全無損他的魅力，像是玫瑰上的荊棘，是纏繞在美麗之上的危險。

    邵止清出神地盯著這張照片看了幾秒鐘，直到手機因為收到新消息而微震，她在通紅著臉反應過來，差點把它砸在了地上。

    【把衣服穿好！】邵止清緊緊地抿著唇，啪嗒啪嗒地打字。

    越澤：【遵命，小姐。】

    邵止清還沒來得及去看新收到的消息，越澤就又發(fā)了一句話來：【小姐需要我服侍嗎？身為您的仆從，我會讓您得到最好的享受的。】

    面紅耳赤的邵止清瞪著屏幕上的這句話，她懷疑越澤是在開車，并且已經掌握了證據！

    她想起自己在“刻俄柏”遇到越澤時，他確實就是這幅浪蕩不羈的樣子的，只是后來在海島上發(fā)生的事情，他性格中更陰暗的一面取代了他在邵止清心中的這份印象。

    只是……邵止清一想到往日在她面前時，會嚴謹到要把襯衫扣到最上面一顆紐扣的對方，頓時就被這種反差感弄得耳尖也泛起了緋色。

    那個時候，越澤是用什么樣的心情壓抑住自己的本性，如同一只沉默的狼犬一樣跟在她身邊的……？

    他會像現(xiàn)在這樣無時無刻都想著要把自己的小主人抓住，叼著她的脖頸藏進窩里嗎？

    邵止清眼神有些恍惚地把越澤的消息劃開，她實在是怕對方接著又要給她發(fā)什么少兒和晉江都不宜的東西過來……

    排在越澤后面的，就是剛才新彈出來的消息。

    應長軒：【小清，我的房間里沒有洗發(fā)露，你可以幫我送一瓶來嗎（貓咪哭哭.jpg.）】

    邵止清一愣，不應該啊，這家酒店是邵家在冬原市開的最大的一家，他們訂的又是頂級套房，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邵止清一頓，突然就想通了。

    【不送。】她磨著牙發(fā)去兩個冷漠的字眼。

    應長軒：【貓咪打滾.jpg】

    應長軒：【貓咪撒嬌.jpg】

    【不送。】

    邵止清看出來了，這人又在試圖利用她的同情心把她騙過去——但她已經很熟悉這種套路了，不會再上當了！

    應長軒：【對不起……我其實只是想讓你來陪我說句話，上次溺水之后，我就很害怕洗澡這種需要接觸大量水的事情，如果你能在我身邊的話……】

    邵止清眉頭一跳，手指點上了消息輸入框，緊接著下一秒，應長軒就撤回了這條消息，再發(fā)來了一個小貓咪轉圈圈的動圖，【我找到洗發(fā)露了，不用麻煩小清了。】

    他以退為進的手法很明顯，就像當著邵止清的面挖了個坑，等著她主動往下跳，可偏偏……心軟的邵止清還真的就吃這一套。

    哪怕心里覺得應長軒的害怕和委屈多半是裝的，邵止清也愿意相信一下，然后就掉進了這名獵人的網兜里。

    邵止清隨便套了一件毛絨外套，一邊反省自己容易心軟的性格，一邊往大門的方向走，準備去看看應長軒的狀況。

    然而剛打開門，她就和手懸在半空中，準備要敲門的顧子宸迎面撞上了。

    “小清，你這是準備去哪里？”顧子宸放下手，微笑著問道。

    邵止清被他的目光看得一陣心虛，就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回答道：“應長軒叫我……讓我給他送洗發(fā)露。”

    顧子宸的目光掃過邵止清空無一物的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他應該是沒看到洗手臺下的備用洗發(fā)露，”顧子宸輕輕搭上邵止清的肩膀，帶著她往室內走，并極其自然地關上了門，“我發(fā)條消息告訴他——你先去床上坐好。”

    “坐、坐好？”邵止清有些磕巴地重復了一下顧子宸的話。

    顧子宸挑了一下眉，這個動作由他做出來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他刻意放緩了語速，然后問道：“怎么了，小清？”

    “……沒事。”邵止清匆匆忙忙按照顧子宸所說的坐到了床邊，還用抱枕蓋住了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