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止清一拉開更衣室的門，就看到了幾件很顯眼的男士外套和一件白襯衫, 它們比同一排掛著的邵止清的衣服要長了一截，如果是邵止清穿上這件襯衫, 布料恐怕能直接遮到膝蓋。

    邵止清無暇多想，就拿起了這件襯衫, 匆匆趕到了浴室的門口。

    衛(wèi)遲沒有關門，邵止清就低頭看著地板, 對他說話：“我把襯衫拿過來了。”

    “……好。”衛(wèi)遲微微沙啞的聲音傳進邵止清的耳朵里。

    “你……”邵止清見衛(wèi)遲把沾著水汽的手伸出門外，接過了襯衫, 臉上的溫度不由得高了一些，“我把手機給你吧？你可以聯(lián)系管家送衣服過來?！?/br>
    衛(wèi)遲頓了一會才開口回應，“可以?！?/br>
    他的手機在進門時隨手放在了鞋柜上, 邵止清拿起它時不小心按亮了，接著就看到了自己和衛(wèi)遲的一張合照。

    照片中的她靠在畫室的椅子上睡著了, 而衛(wèi)遲趴在她的椅背上，笑瞇瞇地沖鏡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陽光迎面灑在穿著高中校服的他們身上, 洋溢著溫暖的氣息。

    邵止清有些怔忪，她還記得上次在衛(wèi)遲家中時，她曾借用過對方的手機, 那時他的屏保還是她獨自在教室里補覺的照片……他是在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上她了嗎……？

    這個念頭讓邵止清的臉頰微微發(fā)燙，她按滅了屏幕，強迫自己不要多想，接著就拿著手機跑到了浴室門口，將它遞了進去。

    由于手機比襯衫小了許多的緣故，都不敢把目光落在門縫上的兩人，手在交接手機的過程中碰到了一起。

    因為剛洗過澡，衛(wèi)遲手上的溫度比平時都要高幾分，一被他帶著熱氣的指尖碰觸到，邵止清就忍不住抖了一下，差點把衛(wèi)遲的手機摔到了地上。

    邵止清自覺丟人，把手機遞給衛(wèi)遲之后就想跑，卻被他一開口叫住了：“清清?！?/br>
    “怎、怎么了？”邵止清沒有回頭，就這么背對著他問道。

    “把鞋穿上。”

    邵止清這時才感覺到木地板傳來的涼意，她不喜歡在冬天開空調，以至于這么一趟走下來，她的腳趾都凍紅了一些。

    “你真是……”衛(wèi)遲隱隱帶著無奈的聲音隔著門板傳到了邵止清的耳朵里，“你真的會照顧自己嗎？”

    邵止清假裝沒聽見，很快地走回了床邊，把自己的腳塞進了毛絨絨的兔子拖鞋里。

    ===

    等衛(wèi)遲頂著一身水汽出來的時候，被邵止清剛打開的空調已經平穩(wěn)地運行起來了，室內溫度比之前稍微高了一些，他一出來就感受到了一陣吹在臉上的熱風。

    “不是不喜歡開熱空調嗎？”衛(wèi)遲邊走進邵止清，邊說道。

    聽見衛(wèi)遲的聲音，發(fā)呆中的邵止清理所應當地認為他已經穿好了衣服，可等她一回頭，卻發(fā)現衛(wèi)遲上身穿著白襯衫，下身卻只圍了一條浴巾，露出大半截修長筆直的大長腿，還有幾滴水滴順著他漂亮的肌rou線條慢慢滑下……

    邵止清僵硬地把視線上移到衛(wèi)遲正經穿了衣服的上半身，可白襯衫的特點就是遇水則透，在剛從浴室里出來的狀態(tài)下，衛(wèi)遲那件白襯衫下顯出一片rou色，認真扣好的紐扣只會更顯出半遮半掩、若隱若現的曖昧。

    “別……別看了。”

    衛(wèi)遲突然出聲，他垂著頭，耳朵紅了一片，說話的聲音很小，邵止清差點就沒聽見。

    被邵止清烏烏潤潤的雙眼注視著的時候，衛(wèi)遲只覺得自己渾身都要燒起來了，可偏偏對方還像是入迷了一樣，始終沒有移開眼神，衛(wèi)遲就算定力再好，也撐不住被邵止清這么一直看著。

    “啊，我、我……”邵止清慌亂地別過頭，語無倫次地試圖解釋現狀，可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出該怎么狡辯——她確實是看衛(wèi)遲看出神了，可這話要是說出來，總感覺她像個圖謀不軌的變態(tài)一樣……！

    “我去看看廚房里有什么吃的……！”邵止清刷地一下站起了身，同手同腳地就往外走去，“你、你隨便坐一會！”

    走到一半，她突然又想起床頭剛吃完的那碗海鮮粥還沒有收拾，就又一步一步地走了回來，端上海鮮粥，接著再度逃離現場，順便還啪地一聲關上了她那隔音良好的臥室門。

    嗚……邵止清欲哭無淚地癟下嘴，她深覺自己在衛(wèi)遲那里的形象今天算是毀的差不多了。

    在廚房里冷靜了許久后，邵止清終于調整好了心態(tài)，她從冰箱里翻出兩份芒果慕斯，打算帶去跟衛(wèi)遲分享，賄賂他忘掉剛才發(fā)生的事。

    也就是在邵止清剛關上冰箱門的時候，一陣劇烈的痛楚突然席卷了她的大腦。

    猶如無數根針密密麻麻地同時扎在腦仁上的疼痛，讓邵止清頓時腳一軟，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手中的甜點也砸在了一邊，水果味的甜香包裹了邵止清的鼻翼——只是她現在除了痛苦什么也感覺不到了。

    【系統(tǒng)重啟中……請宿主做好準備……五，四，三……】

    邵止清平生第一次這么想罵臟話，可她下一秒就連這種心思都沒有了，幾乎要塞滿她整個腦子的電流聲讓她徹底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二，一……系統(tǒng)重啟完成。】

    【宿主您好，歡迎體驗破產系統(tǒng)2.0版本，系統(tǒng)將竭誠為您服務。】

    【目前破產進度，5%，請宿主再接再厲。】

    邵止清不知道自己在冰涼的地面上跪了多久，直到疼痛如潮水般慢慢退去后，她才有力氣撐著冰箱站了起來。

    芒果慕斯已經在地面上化開了，邵止清眼神迷茫地盯著那塊被浸濕的木地板，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向系統(tǒng)問出了第一句話：【你之前……算了，為什么破產進度到了5%了？】

    她本想問系統(tǒng)之前是為什么消失，能不能再消失一段時間，可想了想還是換了個問題。

    能讀到邵止清內心所有想法的系統(tǒng)：【……】

    邵止清這時也想起來了系統(tǒng)是能讀心的，她內心的各種念頭空了一下，接著開始一本正經地向系統(tǒng)輸入自己所會的所有罵人的詞匯。

    系統(tǒng)忍無可忍：【請宿主注意言辭。】

    邵止清隨意的“哦”了一聲，就打開冰箱又找了兩份藍莓慕斯出來，等著系統(tǒng)的回答。

    盡管被嫌棄了，但這種有利于任務推進的問題，系統(tǒng)一向是必答的，所以在沉默了一會之后，它發(fā)出了聲音：【檢測到邵家與反派boss的勢力在一周前開始了商業(yè)競爭，雙方各有損失，破產進度推進。】

    一周前……那就是她被越澤帶去海島上的那段時間，顧子宸會突然針對越澤，應該是發(fā)現了端倪，想用這種方式逼迫越澤露出馬腳。

    盡管被越澤關小黑屋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一整天，邵止清還是有些沒法緩過神來，她眼前掠過身穿一絲不茍的管家服，沖她微微笑著的邵越的身影，情緒比之前更低落了些。

    只是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邵止清擔心，她喊了一聲系統(tǒng)，繼續(xù)問道：【你剛才說你現在是2.0版本，比起之前，有什么區(qū)別嗎？】

    在她這個問題之后，系統(tǒng)的機械音突然變得高亢了起來，【上個版本里，系統(tǒng)檢測到宿主對完成任務的積極性較低，因此便在2.0全新版本中，增加了提高宿主積極性的功能。】

    【每天宿主至少推動破產進度的1%，否則系統(tǒng)將對宿主施加“虛弱”buff，并隨時間推進持續(xù)疊加?！?/br>
    邵止清的太陽xue一跳，還沒來得及細問系統(tǒng)那個“虛弱”buff具體是什么東西，就瞥見了衛(wèi)遲推開臥室的門走了出來。

    “清清？”衛(wèi)遲的目光一接觸到臉色煞白的邵止清，整個人就慌了神，他匆忙地快步來到邵止清身邊，扶住了她有些顫抖的身體，“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

    衛(wèi)遲的攙扶讓邵止清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她緊緊地回握住了衛(wèi)遲的手，仰頭看他，聲音里帶著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脆弱，“衛(wèi)遲……”

    之前的頭痛讓她流了一些生理性的鹽水，現在她掛著淚珠看向衛(wèi)遲，泫然欲泣的樣子直接掐住了衛(wèi)遲喉嚨，讓他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現在就叫醫(yī)生過來，”停頓了片刻之后，衛(wèi)遲才終于理順了思路，他忍受著一陣陣的心疼，問道，“你是哪里難受，先告訴我?！?/br>
    他第一反應是邵止清在被綁架的那段時間里受了委屈，生了病或者是受了傷卻沒有告訴他，以至于一時間他對越澤的憎惡程度更上一層樓。

    邵止清愣了愣，她在衛(wèi)遲的眼睛里看到了深切的關心和在乎，這種濃烈的情感讓她不禁更加哽咽。

    被系統(tǒng)欺壓的委屈漫上了心頭，邵止清只感覺自己的心被一種酸酸漲漲的感覺填滿了。

    “清清……！”見邵止清久久不答話，衛(wèi)遲的表情更加急切了，語調也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

    邵止清吸了一下鼻子，把那些不能說出口的話全咽了回去，抬手指了指地板，委屈巴巴地說道：“芒果慕斯……掉在了地上?！?/br>
    衛(wèi)遲明顯地怔愣了一下，他順著邵止清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兩份滾在地上的芒果慕斯，它們還向外散發(fā)著一點甜香。

    “芒果慕斯……”衛(wèi)遲松了一口氣，他彎下腰，帶著笑揉了揉邵止清的頭發(fā)，“清清小朋友別難過，我給你買新的，好不好？”

    他的語氣跟哄小孩一樣溫溫柔柔的，邵止清呆呆地望著衛(wèi)遲，她從沒見過衛(wèi)遲這副樣子。

    她習慣了熱烈又燦爛的衛(wèi)遲，像是夏日里炸開的一團焰火，耀眼動人，但面前的衛(wèi)遲和平時不同，他眉眼柔和，表情清朗，說話時更好比在咀嚼一團帶著甜味的云朵……這樣的衛(wèi)遲，讓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衛(wèi)遲發(fā)現邵止清還是沒緩過神來，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接著伸手摟過她，在邵止清反應過來之前，以公主抱的姿勢把她凌空抱了起來。

    “啊……！”邵止清驚慌失措地護好手里的藍莓慕斯，以免它們步了芒果前輩的后塵。

    剛抱起邵止清走了幾步，衛(wèi)遲就低聲抱怨了一句，“輕了好多，你沒有好好吃飯。”

    邵止清把頭埋低了，不肯去看他，只有微紅的耳尖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緒。

    衛(wèi)遲很快就把邵止清放在了床上，緊接著他又蹲下身，幫邵止清脫下了拖鞋。

    “我自己來——！”邵止清把藍莓慕斯放到床頭柜上，伸手去攔他，可衛(wèi)遲卻已經皺著眉，把她微涼的腳塞進了自己的懷里。

    衛(wèi)遲嚴肅地抓住她想要掙扎的腳，一臉認真，“腳這么涼，你會生病的。”

    “我沒事……”邵止清的聲音在衛(wèi)遲的注視下越變越弱，最后吶吶地閉上了嘴。

    邵止清大腦一片混亂，她想要制止衛(wèi)遲的舉動，可看他的樣子就知道衛(wèi)遲不會同意，便只能任由他動作，直到衛(wèi)遲把她的腳塞回被窩里時，她都有些恍惚。

    讓她回過神來的是衛(wèi)遲的話語：“不管有什么煩心事，都跟我說?！?/br>
    說這句話時，衛(wèi)遲用他那雙流轉著晨光的眼眸凝視著邵止清，一眨不眨的，仿佛能把人吸進去。

    邵止清被他的眼睛吸引，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把手指輕輕搭在了衛(wèi)遲的眼旁，衛(wèi)遲顫了一下，卻沒有躲開她的手，而是安靜地接受了她的觸摸。

    在有外人的情況下，邵止清時常會覺得衛(wèi)遲像是高山上的冰雪，凜冽又寒冷，但現在這片常年不化的冰雪為了她化成了柔軟的春水，叮叮當當地敲著她的心扉，只等她敞開一條小小的門縫，就會歡快地唱著歌流淌進去。

    邵止清有些困惑，她分不清現在充斥在自己心頭的是什么感覺。

    “衛(wèi)遲。”邵止清喊了面前高大的少年一聲，對方立即就給了她回應，接著又沉默下來，等著邵止清說完她想說的話。

    可邵止清醞釀了許久，最后開口時吐出的卻還是普通的三個字：“……謝謝你?！?/br>
    衛(wèi)遲不滿意地輕哼了一聲，隨后開口說道：“你不需要和我說謝謝?！?/br>
    感謝是留給外人的，他是要做邵止清的內人的人……！

    衛(wèi)遲的表情在不滿中混著點高興，看起來像個幼稚的小孩，一直看著他的邵止清忍不住笑出了聲，感覺大腦傳來的余痛都消散了許多。

    “藍莓慕斯，吃嗎？”邵止清眼角彎彎，比之前多了許多活力，“我很喜歡這個口味的?！?/br>
    衛(wèi)遲當然是答應了，他坐在了邵止清的身邊，和她邊聊邊吃地享受起了這段閑暇的時光，而等藍莓慕斯見了底的時候，給他送衣服的衛(wèi)家管家終于來了。

    只是除了送衣服，他還帶了幾句衛(wèi)遲父親讓帶的話。

    “二少爺，老爺詢問了我您叫我出門的目的，我據實以告了?！?/br>
    “哦，說就說了唄。”

    “老爺說，讓您趕緊回家，不許在結婚之前對邵小姐出手。”

    “噗”的一聲，衛(wèi)遲把喝了一半的水噴了出來。

    管家淡定地掏出手帕，擦去了臉上那些被波及到的水滴，再度向衛(wèi)遲鞠了一躬，說道：“那二少爺，我先告退了?！?/br>
    他輕松地離開了邵止清的公寓，可接過衣服的衛(wèi)遲的臉就紅成了一片，腦子里全是“結婚”這兩個字。

    這一刻，他連自己和邵止清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

    十八年來，邵止清第一次這么認真地考慮起了該怎么完成破產任務——她一點都不愿意因為沒推動任務進度，而被系統(tǒng)掛上“虛弱”buff。

    她本來身體就不算好，要是再多了個莫名其妙的會影響體質的東西，邵止清覺得自己差不多可以洗洗睡了。

    然而邵止清之前是試過轉贈或者捐獻自己的財產的，用這種方式并不能推動破產進度條，還會被系統(tǒng)警告，所以僅嘗試了一次，她就蔫了下來。

    既然如此，她現在該怎么讓她的財產在一天之內縮水百分之一呢……？難懂要去找顧子宸，纏著他浪費時間，以此懈怠工作，好讓他賺錢賺的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