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一夜錯亂。 又似乎是說不上錯亂。像是巧合,只是一個出其不意的機遇。 她沒想過,自己壓在心里這么長時間的事情會對周煥說。人的承受力是有限度的,在看到陳眉借著取蛋糕的機會,又和那個男人在一起,蘇印的承受力已經到了極限。 這個秘密,她無處可說,也不能說。 對陳眉不能說,蘇印那樣敬仰著她的母親,十多年來,他們沒鬧過矛盾,沒吵過架。突然的變故,母親的秘密,讓她有些無措。 對朋友同樣也不能說,她不能告訴別人,發現自己的母親背叛婚姻了。自尊不允許,心底的羞恥感也不允許。 哥哥和父親,她同樣的開不了口。 可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又真的很難。 蘇印壓抑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每天都在撕裂,掙扎。 對著母親,還只能裝作一副什么都沒發生的模樣。 可是,面對著不算熟悉周煥,她在酒精的麻痹之下說了。 迷醉,糊涂,也是另一種逃避。 可清醒之后,總要面對。 不管是荒蕪的內心,還是臺球室里的一室曖.昧。 …… 蘇印比周煥早醒。 兩人躺在臺球室的沙發上,她窩在他的懷里。 蘇印低頭看,她衣著完整,身上蓋著自己的外套。他也是,只是黑色的短袖有一些褶皺。 但是,身體的不適提醒著她,昨晚的荒誕并不是她做的夢。 臺球室內,格外安靜。 蘇印動了動身體,周煥就醒了。兩人目光相撞,她先不著痕跡的挪開。然后,再挪開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起身,保持著最平靜的樣子。套上外套,從沙發上站起來,身體卻突然一軟,她竭力站穩。 周煥也起來,他知道她極力的在保持著平靜。因為她拉拉鏈的手在顫抖,牙齒緊咬著下唇,她肩膀也在微微顫抖。她的白裙子變皺了。 他,想開口,可又不知道說什么。 周煥想,她是不是害怕,畢竟年齡這樣小。 話說出來,卻變成了那句“你吃什么?” 蘇印沒回答,低著頭,繼續拉拉鏈。 長發散著,遮住了側臉。手心有汗,快要捏不住拉鏈。 “你吃什么?我去買。”周煥說。 拉鏈終于被她拉上了,外套將她裹的緊緊的,她還是沒看他。 “我不餓。” 周煥沒話了。 看著她收拾好,又站到自己面前。她說:“能別告訴別人嗎?” 眼睛里面沒別的情緒。她真的出奇的鎮定。 周煥以為,她說的是昨晚的關于她母親的事,便說:“不會的。不會告訴別人。” “昨晚我們喝多了。那以后,就當不認識,我哥那里,你也別說我和你……”她停住不說了。 昨晚喝多了,就當不認識…… 周煥從她字里行間明白了,她說的是昨晚他們之間的事。 他看著她,還是沒說話。 “行嗎?”蘇印求證。 這算什么?著急撇開關系? 明明就應該這樣啊,他還應該覺得她懂事,不會鬧的很難看。可是,周煥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冷靜果斷的像個情.場老手。可是,昨晚的感覺又充斥在周煥的腦海里,他分明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良久,周煥說:“你走吧。” 蘇印看著他,然后轉身,拉開了臺球室的門。 周煥看著她的背影,想起昨晚她的樣子,她說的那些話,還有她哭著問:“我該怎么辦啊?” 絕望是真的,她的困頓幾乎無人可解。 至少,他無法給她一個好的回答。甚至因為喝了酒,讓她又有了一個偷嘗禁.果的行為。 他不知道,昨晚的酒后行為,是不是給她原本就亂做一團的生活雪上加霜。 周煥第一次,感到很無力。 為什么昨晚,要喝那么多酒? 抓起桌上的酒瓶,摔出去,用的力道很大。酒瓶碎成了玻璃渣。 …… 回家的時候,陳眉等在客廳。她看到她面色很冷,又帶著焦急。 陳眉問她去哪里了? 蘇印很想問一句,那你去哪里了呢? 看著母親,她又把話咽回去了。只說自己去同學家過生日了,太晚就住在別人家。 陳眉問哪個同學? 蘇印沒說話。 她太累了,已經累到不想應付母親。 看著母親,她第一次失控,“能讓我靜一靜嗎?能嗎?!” 陳眉顯然沒想到蘇印會發這么大火,她愣住。 蘇印轉身,跑進了房間,將門反鎖之后,整個人摔進床里。 躺了不知道多久,她起身去浴室洗澡。浴室鏡子里,映出她的身.體,腰身,小腹,脖子那里,很明顯的痕跡。 人生,這樣荒唐。 她沒想到,自己會這樣荒唐。 不期然的,她的腦海里出現了那雙深褐色的眼睛。 昨晚不是全沒有印象,至少她記得他最后說了一句:“蘇印,我是來真的。” 暈暈乎乎之下,她“嗯”了句。 她一點點把自己滑進浴缸里,水淹沒了,隱隱的窒息感。 蘇印想,如果昨天出去,在街上沒碰到周煥會怎樣? 她不敢想,那時候情緒已經接近崩潰邊緣的她會做什么事? …… 蘇印一覺睡的很沉。 下午的時候,陳眉敲她的房門。 第一次敲的時候,蘇印沒起,門沒人開,陳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走開了。 隔了一個多小時,她又敲了一次門,看蘇印還沒來開門,打算拿鑰匙開門。 門被拉開了,蘇印穿著睡衣站在門口。看起來有些沒睡醒。 陳眉放輕了聲音,“等會兒要不要出去吃飯?” “我不餓。” “怎么會呢?你都快一天沒吃東西了。” 陳眉以為蘇印是生氣自己拿蛋糕的時間長了些,便開口解釋:“昨天我,臨時……” 她話沒說完,被蘇印打斷了。 “我換衣服,出去吃飯吧。” 陳眉有些詫異,沒想到蘇印的態度會轉變這么快。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臉色不太好。” 蘇印答:“沒有。” “身體不舒服就告訴mama。” “嗯。”蘇印淡淡應了句,回房間換衣服了。 兩人一起出去吃了晚飯,陳眉還帶著蘇印買了衣服。 默契的是,兩人都對蘇印徹夜未歸的事情只字不提。 蘇印還是每天正常的上下學,每天兩點一線的學習生活。 學習更加繁忙,但偶爾也和班上的好朋友出去吃小吃喝奶茶,一起去書吧抽空看喜歡的課外書籍。 她再沒見過周煥。 或許,看見了就當沒看見。 從暮春步入盛夏,大考不斷逼近。蘇印的大多數時間都放在了學習上,課間也在刷題看書,回到家里和陳眉也很少交流。 有時候,陳眉想和她說上句話,可是蘇印總是沉默寡言。聊上幾句,便沒話了。 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變化,一切如常。 蘇展也會在周末回家,帶蘇印去各種好玩的地方,但玩過一兩次之后,怕耽誤蘇印學習的時間,他就不帶她去了。在周末總買了好吃的好玩的,在家里陪著蘇印。 有一個周末,他早上出去練車,中午回來的時候心情不好,心事重重的樣子。 蘇印問他怎么了? 蘇展喝著水,猶豫半晌才說:“你知道和我練習的那個賽車手周煥吧?” 蘇印翻書的動作一頓,連同身體都有些僵硬。 蘇展以為她不記得了,開口提醒:“就去年醫院見到的那個。” 蘇印點點頭,低聲“哦”了一句。 “他怎么了?”蘇印語氣有點顫。 蘇展長出一口氣,說:“這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沒想到這世上真有那么狠心的父母。今天我見到幾個人,把周煥逼到角落里打,無意中聽那幾個人說是周煥父親派來的。” 蘇印一直低著頭看書,書上的字卻一個也沒看進去。 蘇展感嘆:“怎么會有這樣的父母?” 蘇展又說:“對了,周煥還說起你了。” 蘇印手里的筆不受控制,狠狠一劃,紙上重而刺眼的一筆。 她心里一顫,“說我……什么?” “就問你最近過的怎樣。”蘇展有些不解道:“他和你不熟吧,這突然問起你,我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蘇印沒說話。 …… 周煥見到過蘇印。 那天是周末,他和一幫朋友進去店里的時候,看到她和朋友在一起坐在店里喝東西。 將近兩個月不見,她好像瘦了一些。 側著頭對著朋友笑,只是她的笑卻不達眼底。 周煥一行人在鄰桌坐了下來。喝著酒,他目光卻不經意間瞥到那方的蘇印。 一會兒,和她在一起的另一個女孩走了,蘇印卻坐在那里沒動。她安靜的看著窗外,有時候,視線也會轉到周煥那一桌。 一會兒,她拿起書包出門了。 周煥和朋友的酒局還沒有結束,他側頭,正好看到她出門的背影。 鬼使神差的,他也起身跟了出去。 他出來,就看到了站在對面商鋪前的蘇印。斜挎著書包,靠在廣告牌旁邊,低著頭,整個人有些失神。 外面已經下著小雨了,纖瘦的人,站在那里,巴掌大的臉有些蒼白。看到他出來,抬頭靜靜地看著。 她看起來很孤單。 還有,她好像在等他。 有了這個認知,周煥抬步,他就直接走進了雨里,穿過馬路。 蘇印也有些失神的往前走,面前站著的身影讓她停下來,抬頭,看到了周煥淡漠清雋的臉。 他和她一樣,渾身都被打濕了。 兩人站在雨里,都沒話。 半晌,周煥先開口:“怎么不帶傘?” 蘇印一愣,說:“忘了。” 周煥沒再說什么,他牽了她的手,蘇印沒拒絕。 兩人回了臺球室。室內明顯要暖和一些,周煥找了件他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又找了一條毛巾,讓她坐在臺球室的軟椅上,他站著,用溫厚的毛巾一點點擦著她的頭發。 毛巾包著她的腦袋,他大手動作,動作算不上溫柔,可也不粗魯。一點點的擦。 周煥低頭看,蘇印很乖。 周煥知道她乖,卻沒想到她在自己面前也這么乖。 她整個人窩在沙發里,垂著眼眸,素白的臉上都是平靜,只是鼻尖那里,還沾了一點水珠。周煥抬手,放輕了動作揩掉了,冰涼細膩的觸感。 毛巾很柔軟,她小臉瑩白,頭發軟軟的,像只乖巧的小貓咪。 周煥沒忍住,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很輕的一個吻,吻完,他看了一眼窗外,說:“蘇印,等會兒會有好天氣。” 蘇印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窗外,大雨已經停了,天色也明亮起來。 沉默半晌,她抬手摟住了他的肩膀,身微微起身,靠近了他。 周煥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可因為她這突然靠近的動作身體一僵。 “怎樣才能保守秘密呢?還要再來一次是嗎?”她問。 靠的近,她的呼吸也近。 那股子茉莉香氣也近了。 “什么意思?”他有些沒懂。 “你答應我,不會說出去的。為什么還要對我哥說那些?周煥,你說話不算數。”蘇印陳述事實。 “怎樣才不會說出去?你還想要我?”她問的認真。 只是這話,聽著格外刺耳。 周煥的神色冷下來。 他盯著她看,一秒,兩秒,三秒…… 伸手,推開了她。 “你走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那件事我也就想不起來了。” “我怎么相信你?”蘇印問。 說好不說的,可是卻向蘇展問自己。 蘇□□里,不舒服加上不信任。 周煥冷笑:“愛信不信。再不走,難不成是真想重溫?” 她看著他一會兒,手撐著座椅站起來,從他的身邊退出去。 沒再猶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