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溫言手指懸空,幾秒空白之后,他收起手機,懨懨地說:“算了。” 陸杉立刻露出贏了的表情,結果溫言卻慢慢悠悠地又說:“因為站得很近,我聽到了陸總加快的心跳聲,你很緊張吧?所以我決定不嚇唬你了。” 陸杉:…… 溫言只是笑。 其實,他不是從心跳聲中聽到的,而是聞到的。陸杉緊張的時候,那抹森林的清香也會隨之變得濃郁。 溫言靠在車上,陸杉站在他的面前,高大的身體仿佛籠罩著他。 二人相對,誰也不提接下來要做什么,誰也不著急,即使不說話也不尷尬,仿佛就這樣相處著就很好。 又過了一會兒,陸杉突然十分認真地說:“你以后不要再這么沖動了。” “沒有沖動,我是深思熟慮了的。”溫言道,“再次跟他們談過之后,我越發覺得這是很有必要的,我相信他們都比上次更加明白了,只是……”溫言的精神緊繃了整整一個下午,此時終于得以輕松,也終于能夠說一說真心話了,“只是我自己其實并不開心。” “嗯?為什么?”陸杉耐心地聆聽著,“你說說看。” 溫言嘆了口氣,“我跟文哥認識十多年了,他是我最要好,最信任,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朋友;跟小臣則是首先因為兩個家族的友好關系,從他小時候開始就一直走得很近。他很可愛,我喜歡他,對弟弟的那種喜歡,我也……很羨慕他,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成為他;至于蒙總,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他對我有知遇之恩。在我這個年紀能成為執行人是相當不容易的,當時力壓眾人的決定性的一票,就是蒙總投出的。” “因為他喜歡你?”陸杉戒備地問。 溫言搖搖頭,“他喜歡我,卻不至于因為喜歡而這樣做,他是認可我,相信我。所以說,他們三個對我來說都很重要,我真地不愿跟他們說出那樣的話,更加不愿因為我而讓他們難過,可是,我卻不得不這么做。” 溫言垂下眼簾,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停車場中傳來輕輕的回響。 坦露心聲往往不是為了尋求解決方案,而只是想要尋找一個情感寄托,陸杉明白,所以他什么都沒說,只是抬起了手。 本能地想要摸一摸溫言的頭,但理智讓他在中途及時改變了行動軌跡。他的手來到溫言肩前,將垂落在兩側的金絲眼鏡鏈整理好。 “會過去的。”陸杉說,“不是有我在幫你么?” 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到溫言那溫柔優雅、斯文精致的外表,但只有極少數人才能看到他藏在那外表之下的乖張與活潑,以及處于更深層次的由涓涓細流匯聚成汪洋大海的充沛情感。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困境。”陸杉說,“比方說我,我之所以是獨身主義者,就是因為……”他頓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氣,似是不愿回憶。 “我曾經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高大帥氣的Alpha爸爸,溫柔善良的Bamama,每一天我都過得非常快樂,我幾乎沒有見過比我更加快樂的小孩子。但也許就是因為太快樂了吧,”陸杉苦笑,“一場突如其來的交通意外帶走了我的爸爸mama,以及當時還在mama肚子里的弟弟或meimei,只剩下了我。我記得那天,我在學校門口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天都黑了,學校里所有的人都走了,我還堅信著他們會來接我。” 溫言怔住了,他能猜到獨自一人來到C星的陸杉一定不會只是像他目前顯露出來的那樣簡單,但卻完全沒想過他的過往里居然也有這樣痛苦的經歷。 “如果我的童年是不幸的,那么那件事造成的影響或許并不會這么大,可是……可是我的家庭明明很幸福啊。”陸杉的眼眶微微發紅,時隔多年,他的語氣依舊充滿了不甘。 “我不想再有類似那樣親密而幸福的關系了。” “你在害怕又一次的失去,哪怕只是可能?”溫言問。 陸杉搖搖頭,“我在害怕經歷。” 溫言沉默了。 陸杉別開眼神,兀自緩了緩,片刻后努力輕松地笑著說:“我從來沒主動跟人說過這些,老實講,我不是很愿意提起。” “我明白了,謝謝你今天為了我破例。”溫言認真地點點頭,突然又咳了起來。 陸杉便轉移了注意力,擰眉問道:“你這個奇奇怪怪的病究竟什么時候能好?我現在帶你去醫院吧,你自己總是……” 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陸杉脊背一僵,神色微微變了。 接著他匆忙伸手入懷,從外套內側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 是抑制劑。 溫言立刻明白了。 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 陸杉迅速拆了包裝,捏著針劑擼起左臂的衣袖,落針的一刻,溫言突然按住他的手,說:“總打抑制劑不好。” “可我必須打……” “哪里有什么必須?易感期癥狀因人而異,結合你之前的情況來看,順其自然不是也可以嗎?”溫言看著陸杉,下巴一揚。 言下之意,沖動雖然勢不可擋,但是用手就足夠解決了。 “我的車可以先借你用。”溫言如此這般地笑起來。 陸杉頓時滿臉尷尬,無力地抗拒道:“你在說些什么。” “哦,不愿意在車里嗎?”溫言認真地眨了眨眼,開始思索,“那這里離我家倒是不遠,不如就去我家吧。”順手奪走陸杉手上的抑制劑,接著按上陸杉胸口,隔著西裝來回探尋,嘀咕道,“應該沒有再藏多一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