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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悄有點心虛了,癟著嘴小聲道,哥,我又哪兒做錯了。 葉修道,你拿了你洛二哥多少錢? 陸小悄頓時語結,看了葉修一眼,又馬上低下頭。 三千兩 陸小悄見葉修盯著她不動,馬上改口道,五千兩 葉修還是不動聲色地望著她,陸小悄心里更沒底了,遲疑道,一,一萬兩 葉修便笑了,說道,陸小悄,你還敢不說實話,是不是就認定我不會打你,嗯? 陸小悄咬著嘴唇,湊近前晃著葉修的衣襟軟聲求饒,哥,你別生氣。我,拿了洛二哥十萬兩 葉修道,私下的還是賬上的? 三萬兩私下的,七萬兩,是賬上的。 陸小悄最后的聲音輕得如蚊子哼哼,她拉著葉修的袖子輕輕搖晃道,哥,你要救我。 葉修道,私自調動這么大一筆錢,有膽子做,就得有膽子承擔后果。 陸小悄低著腦袋不吭氣。 葉修看著她的小樣子,眼底藏了笑意。晾了她半晌,開聲道,你掙了多少? 陸小悄先抬頭看了看他的臉色,才敢貼過來拉著他的衣袖道,哥,我忙著趕路,一路上多學多看少投錢,只小打小鬧順手牽羊掙了三千兩,還,陸小悄低聲道,還花掉了一千五百兩。 葉修的唇彎起,那玉簪子,小悄挑得不錯。 陸小悄的眼神一下子歡亮了,馬上抱著葉修的胳膊蹭著道,哥給小悄找的嫂嫂更好! 葉修屈起手指敲了下她的額頭,笑道,又賣癡撒嬌! 陸小悄搖著葉修道,哥,我若是賺夠了錢,你回頭跟我二哥說說qíng,讓他不要罰我了。 葉修道,受不受罰那要看你自己的表現,但要我說qíng,便得聽我的話。 陸小悄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葉修跟她耳語幾句,陸小悄頓時兩眼放光喜上眉梢,真的?有錢賺,還可以調戲美男? 是夜,沈墨瞳醒來,只見清冷冷的月光照著空dàngdàng的g榻,葉修,人不在。 沈墨瞳起身,輕輕打開門,看見葉修一個人,靠坐在梧桐樹下的石板上,對著月亮,低眉,斂首。 風輕,但露重。他只穿著件薄薄的里衣,甚至光著腳。 沈墨瞳抱著外衣走了過去。 聽到她的腳步聲,葉修抬頭。 在抬頭的瞬間,他的神色還是孤寂清冷的,但是目一視物,臉上頓時是那種軟軟柔柔的,云散花開一般的笑。 墨瞳兒。 他低聲地喚,任憑沈墨瞳將厚厚的外衣,披在他的肩上。 怎么醒了?他受了人的照顧,溫言笑語,身體往一邊挪了挪,拉了沈墨瞳的手道,坐。 他的十指冰涼,卻是把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目光溫柔關切,既深,且愛。 是,做惡夢了嗎? 沈墨瞳說沒有。葉修用冰涼的手指撫住她的額角,柔聲解釋道,我這樣子習慣了。像我這么凡事喜歡機關算盡的人,深夜無眠,也在所難免。 沈墨瞳握著他的手,觸手處冷而瘦硬,硌得人心酸。 那也不加件衣裳,才受了傷,若再中風寒,怎么辦。 夜已深,淡淡的濕寒侵衣。沈墨瞳這句低柔的薄責,卻似帶著溫熱的一聲繾綣,消散在皎潔的月色里,點染進人心里。 葉修伸手將沈墨瞳摟在懷里,貼著她的臉,笑寵著在她的唇上輕啄一口,柔聲道,是我不好。只是我這個毛病,纏綿病榻,手無縛jī,卻偏偏想把事qíng都掌控在自己手里,遇到打不通的關節,便心浮氣躁,焦灼難忍,出來晾一晾,靜靜心,也好。 沈墨瞳微微僵住,心浮氣躁,焦灼難忍,這話雖是葉修親口說出,別人卻是難以置信。 葉修將沈墨瞳抱在懷里,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劃,對沈墨瞳道,你看。事qíng明擺著,燕王和吳王,爭皇上的天下,成三足鼎立對峙之勢。朝臣的派別我們先不說,單說我是燕王的人,易卿陽是吳王的人,朝堂上兄友弟恭風平làng靜,勢必最后是我和易卿陽之間暗cháo洶涌,針鋒相斗。但易卿陽隱藏甚深,皇帝毫無察覺,以為天下大定,又偏疼吳王,不愿燕王做大,遂把我當成眼中釘ròu中刺,yù除之而后快。傾天子之力誅殺問心閣,我們即便不敗,也勢必非常慘烈。所以我yù讓皇帝罷手,又怕bī他太急太難看,而事與愿違。真是,難住了。 沈墨瞳偎在葉修懷里,望著地上他畫出的三分天下,半晌沒有言語。 葉修舉首望月,輕輕吐出一口氣,摟著沈墨瞳說道,所有人事,jiāo錯縱橫,一著不慎,便滿盤皆輸。我窮盡心力,左右思量,卻難圖圓滿。想來心煩,也睡不著,這般出來坐坐,對著月色空明,心里也清凈不少。 沈墨瞳拉著葉修的衣襟,指著地上所畫正中央的皇帝,說道,相公,這皇帝,讓我試試吧。 葉修一怔,低頭望著她。沈墨瞳在他懷間道,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葉修卻是收緊自己的臂彎,整個人俯身下去,將耳朵湊在沈墨瞳的唇邊,笑意清淺,語聲無賴。 再喚我一聲相公,嗯?再喚一聲。 沈墨瞳清晰地看見,頭頂上高遠明澈的星空。那個男人的唇壓在她的頸側,呼吸間是藥的冷香,和人的溫熱。 他極私密儂軟地笑語,很無賴動人,細細瑣瑣地寸寸纏磨。 為了那一聲相公。 她不曾喚他相公,其實她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或許源于嬌羞,或許因為不慣。 沈墨瞳yù喚,卻出不了口,反被葉修壓蹭磨纏得,發出一聲低淺的嬌吟。 葉修也未qiáng求,只笑盈盈地將沈墨瞳的耳垂咬在嘴里。沈墨瞳半推半卻,反讓兩個人的肢體越發緊密地來往碰觸。 別動,葉修半啞著聲音,隱忍著說了句,一張口,將沈墨瞳的唇瓣含咬住,舌齒糾纏。 碧云宮里絲竹入耳,舞姿蹁躚。武和帝含笑斜倚在長藤椅上,呷著酒,一手輕輕地打著拍子。 枝頭海棠正怒放,搖落下星星點點明滅的光,落在武和帝的臉上,身上。 云妃一舞終了,從侍女手中接過盛滿桑葚的白玉盤,柔荑輕拈,細腰飛旋,嬌柔柔的一聲皇上,投懷送抱,將一顆飽滿碩大的桑葚送入武和帝的嘴里。 武和帝美人在抱,一邊吃,一邊哈哈笑了。云妃摟著他的脖子撒嬌,皇上,臣妾這新編的一曲云霓,好么? 武和帝連聲道,好!好!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云妃嬌笑著倚在武和帝懷中,晃動的光斑落在她的眉宇之間,越發顯得眉如遠山,目如秋水。武和帝看著,不由寵溺地捏捏她的臉頰,伸手將一枚桑葚放入云妃的口中。 太監四喜躬身過來,行禮道,皇上。 武和帝一怔,不滿地看向四喜,這個時候,誰來打擾他的雅興? 四喜小心而體貼地輕聲道,皇上,是燕王爺求見。 武和帝一擰眉,煜兒?這個時候,求見他做什么? 傳燕王覲見。遠遠地便看見蕭煜身后,跟著一個白衣長發的女子,低眉斂首,廣袖飄逸,光腳穿木屐。 武和帝的心突然咯噔一下,那姿態,那神qíng,那輪廓,都像極了一個人。 十九年前,她也是這樣,來到自己身邊,如一枝含光帶露的花骨朵,揚眉一笑,淸鮮生動得直讓人一眼,就銘刻到心窩子里。 從此一直拔不去。從清純自然,到溫柔嫵媚,近二十年寵冠后宮,無人能敵。 武和帝揮手讓云妃退下。云妃怔了怔,不敢多言,躬身退下去。 武和帝不遑一瞬地望著蕭煜身后的,沈墨瞳。 宛如當年。一模一樣的裝扮,一模一樣的風神,姿儀容顏,有過之而無不及。 武和帝突然覺得有一種痛,正極其尖銳地,破心而出。 是不是長久以來,他忽視了什么。是不是,本來很重要的東西,本來很淺顯,可是他,視若無睹。 蕭煜看武和帝的神qíng,便知道自己來對了。他微微一笑,躬身道,兒臣給父皇請安。 武和帝從神游中迅速回轉,多看了幾眼行禮的沈墨瞳,對蕭煜笑語道,這是,沈家墨瞳兒? 蕭煜稱是,武和帝大笑道,幾日不見,朕幾乎不認識了!來來,快過來,坐這兒,四喜,快上茶! 沈墨瞳嫣然一笑,落落大方地在下首坐了,躬身向獻茶的四喜還了一禮。 武和帝道,煜兒今兒怎么想起帶墨瞳兒進宮來了!燕王妃怎么沒一起來! 下午的日光明媚清亮,對面的沈墨瞳半身花影,明眸皓齒,笑得委婉端莊。 蕭煜的內心忽有一種難言的甜蜜和惆悵?;蛟S,他本來可以,名正言順地帶著這個女子,進宮面圣謝恩的,以他妻妾的身份。 他本來可以,與她相視一笑,眉目傳qíng。他本來可以,牽著她的手,你儂我儂,恩愛qíng濃。 這念頭一閃而過,蕭煜笑著回稟道,父皇,兒臣今日jīng神略好些,便想著過來給父皇請安。恰逢葉先生說,他許諾給貴妃娘娘一瓶碧玉露,葉先生如今臥病不起,只好讓葉夫人代為轉達,遂跟兒臣一同來了。 武和帝笑瞇瞇地看向沈墨瞳,沈墨瞳起身呈上碧玉露,低頭莞爾道,一點心意,請皇上代為轉jiāo給七姨。 七姨。武和帝的內心,突然一聲冷笑。 第十九章 兩qíng 沈墨瞳保持著呈遞的姿勢,說道,當年事,民婦的生母在和親途中被歹人劫持,淪為奴隸,七姨不yù提,墨瞳兒也不敢前去請安,煩勞皇上轉jiāo,但請皇上恕罪。 武和帝望著呈上來的,晶瑩剔透的碧玉瓶,和顏悅色地對沈墨瞳道,當年事,南越好硬的風骨,賜死主和的宣王,成王戰死,南越王自盡,真讓人不勝唏噓。只是,他們用詭計詐降,打我大周一個措手不及,又自屠其民,誣我大周一個殺降屠城的罪名,自此,南越余孽不息,也讓沈將軍百口莫辯。墨瞳兒,當年你生母謀逆害夫,她之死,于朕,于沈將軍,都是不得已,你也切莫再耿耿于懷,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