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的悲?。?1)
- 李思誠十分向往家庭。 就是那種普通的,有爸爸,mama,或許還有兄弟姐妹的小小家庭。 從記事起,他就知道自己不是mama的親生孩子。是養母的善意將他養育長大。正是這個原因,他的對家庭的向往,又變成了對善意的珍惜。 不論多么微渺的善意,只要那善意的光芒稍微照耀他一丁點兒,他就能不斷樂觀起來,像一頭蓬勃的小向日葵。 他絕對是幸運的。 在學校他曾遭受一些欺凌,但養母的愛使他堅強,勇于向嘲笑他的男孩們揮出拳頭反擊(對于那個年紀的孩子們來說,內向就意味著女性化)。 養母重病期間他一度絕望,可在不幸即將把他吞沒的時候,他又碰到了張文生一家。 張文生收養了他,給他物質上的支持;張霈,他少年時期才相識的這個jiejie,某種意義上是他的精神導師。 是她啟發他讀書,引導他認識雨果、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博爾赫斯;是她溫和的眼睛,湮滅他心里因過去的不幸而滋生的晦暗念頭。 而張澤,李思誠與他見面最少,了解最少,但他從第一次見面時就在張澤面前自慚形穢。第一次因為自卑,之后是因為,他清楚地認識到,養子就是養子。 再懂事也是養子,無論如何都比不過這個家里的親生兒子。 張文生對他再好,也不過是建立在同情和憐憫之上;張霈越對他溫和,他越是想起張文生調侃張澤和張霈小時候總是吵架的趣事。 即使張澤一連幾年不回家,家里也處處是他曾經生活的影子。 起初李思誠不明白。 假如是單純的嫉妒,他為什么會想哭? 假如是因為自卑,他為什么又這么渴望家人的愛撫? 直到他知曉自己的身世,才明白命運同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玩笑一旦開始似乎就無休無止,荒誕的事實不斷刺激他的神經,在這個看起來與世隔絕的島上,這個可憐的孩子快被逼瘋了。 他剛剛得到血脈相連的親人,就仿佛即將面臨失去的危機了。 這種惶恐又將他籠罩起來。 他十分感謝逍遙姐的豁達,她說話大大咧咧的,總能使他好受些——可是每當他看到張霈,心里就又難受起來。 他的jiejie,他的親生jiejie,假如在這個荒謬的島上出了什么意外,他將死不瞑目——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告訴任何人他的身世呢! 如果生活仍舊那樣繼續下去,他也許會選擇隱瞞;可當死亡的恐懼烏云一樣遮蔽孩子的心頭時,他終于在絕望中不斷堅定念頭。 他要活著,他要活著讓家人知道自己的存在。無論如何,他要和家人朋友一起活下去。 因此當他看到張霈的臉色再次蒼白時,他牽住jiejie的手,就像當初養母牽住他的手一樣。 “徐淼……” 張霈輕喃一聲,她想掙脫李思誠的手去觸摸那些透明的柜子;李思誠更緊地握住她的手攔在她面前:“霈霈姐,冷靜點,萬一…萬一有危險怎么辦?” 王逍遙身高腿長,兩叁步邁上前去,“嘖嘖”嘆道:“長得真好看。這是真人嗎?” 張霈喉嚨動了動,最終沒出聲,李思誠替她回道:“是霈霈姐的男朋…前男友,逍遙姐好像沒見過?!?/br> “!”王逍遙抖了抖:“是認識的人?” 張霈看著那一張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她的最親密的好友,她保護了近十年的人,竟然仿佛變成批量的產品。 這太荒謬了。 別再折磨我了。她在心里暗暗祈求,別再折磨我了。 王逍遙也徹底打消活躍氣氛的念頭,她沉默下去,因為她想起寄養在自己那里的貓就是張霈前男友的。 “媽的。”王逍遙還想再說點什么,可她想不出詞兒來,只能看著這些仿佛睡著了的一模一樣的人們,又重復一句:“他媽的?!?/br> 張霈輕輕拍了拍思誠:“放心,我只是看看…萬一他…就在這里面呢……” 李思誠沉默一瞬,剛要讓開身子,門外就又傳來了腳步聲。 這次腳步聲輕快一些,至少聽起來像是正常人類的了。 這次他們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來者就已經開口:“看來大家玩得十分盡興,是不是,霈?” 利昂背著手,不疾不徐踏進來,藍眼睛在每個人身上巡視一圈,最后又回到張霈身上。 “怎么樣霈,有所收獲么?”他見王逍遙一臉緊張,聳肩調笑道:“放輕松女士,就當是一次約會。” 李思誠同樣警惕地盯著利昂,利昂舉起雙手來:“好吧,好吧。看來這次參觀不是很愉快。那么,接下來需要我講解一下么?霈,這與你哥哥息息相關,你說呢?” 張霈覺得牙齒都在打顫,她問道:“你究竟想要證明什么?” 利昂吹了個口哨,說道:“好問題。”他慢慢踱步想走到她身前,卻被李思誠擋在身前。 “哦,霈,你的小騎士有些保護過度……” 張霈將李思誠拉到身后,打斷利昂的話:“請你確保我這兩位家人的安全,先讓他們去休息?!?/br> 利昂挑挑眉:“我以為你們會共享資訊?!?/br> “那是我的哥哥,我理應有優先知情權?!?/br> 利昂噗嗤一聲,隨即笑彎了腰,他笑得好累,拍拍張霈的肩:“好吧,好吧。兩位,請隨我到這邊來?!?/br> 王逍遙“哎”一聲:“這不好啊霈霈……” “霈霈姐!你一個人實在危險……” “這是我跟我哥的事。” 張霈出了一脊梁的虛汗:“跟你們兩個外人沒關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