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新回答：“打仗這事，不都得撞點運氣嗎……”

    老酒打斷了王學新：“少廢話，說重點！不是撞運氣是咋回事？”

    王學新呵呵一笑：“那不就是……我知道前面地是平的么？這地是平的，打起炮來就穩，你可不就等那一刻嗎？”

    王學新這是說到老酒心里去了。

    那時他一直都在等地面平、炮身穩的時候，但尷尬的是，他只能根據炮身和腳下的感覺感知炮身情況。

    而這又是滯后的，等老酒感覺到炮身穩了，這片地已經在坦克的速度下過去了。

    這也是老酒一直無法開炮的原因之一。

    他這會兒聽王學新這么說，老酒就不服氣了：“吹吧你，你咋知道前面地是平的，你能看見？”

    當時是夜里，月光下從觀察孔往外看，能看見敵人坦克都不錯了，還能看見地面？你咋不說自個是孫猴子有火眼金睛呢？

    王學新回答：“可不就是能看見嗎？不過我看的不是地，我看前頭鬼子坦克開得穩，那不就馬上輪到咱們是平地了嗎？”

    老酒“哦”了一聲就沒話了，心下對王學新那叫一個服氣，暗道好在這家伙當車長，否則換誰這場仗都得輸。

    戰場上王學新一行人可沒這么好受，也不知道是和尚缺心眼兒還是剎不住，目標都被一炮命中了他還一頭狠狠的撞了上去，立時眾人就被撞得七葷八素的。

    王學新腦袋上撞出了個包，老酒撞了一鼻子血，剛子撞到機槍把崩掉了兩顆門牙。

    之后他整了兩顆鋼牙給自個裝上，只要咧嘴一笑，那兩顆鋼牙就亮了出來在眾人面前閃閃發光。

    于是，剛子這外號也就變成了“鋼牙”。

    坦克撞上就麻煩了。

    這時的坦克大多沒倒檔不能后退，前面頂著個東西就推不動只能木在那無法動彈。

    這時候只要鬼子幸存的兩輛坦克炮管往這邊一歪打出一發炮彈，又或是鬼子往下方塞幾枚手榴彈，都能把這坦克炸翻。

    王學新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離開坦克。

    但這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外頭的鬼子正一個個的將槍口指著這呢！

    就在這危急關頭，外頭突然響起了火箭彈特有的嘯聲，接著就槍聲爆炸聲響成一片……獨立團反攻回來了。

    王學新等人在坦克里暗松一口氣。

    不過懸著的心也只放下一半……坦克這玩意，能動的時候就是殺人武器，不能動的時候就是個棺材，被炸毀也就分分鐘的事。

    直到艙外有人用槍托砸了三下……這是王學新與李云龍約定的暗號，這時王學新才徹底放下心。

    打開艙門，就聽李云龍在外頭“嘿嘿嘿”的笑著：“瞧，我就說沒事吧？小東北賊的，能打掉他的子彈還沒造出來呢！”

    接下來的戰斗王學新幾個人沒參與。

    正木大隊在獨立團這波突如其來的反攻下潰敗而逃，大隊長正木辰雄被當場擊斃……這其實是他不愿意逃跑，或許是知道就算逃回去也難逃罪責，還不如選擇戰死。

    王學新等人從坦克里鉆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外頭到處都是坦克殘骸以及鬼子步兵的尸體，少說也有一、兩百人。

    最惡心的就是那些被坦克碾過的尸體了，血rou模糊鮮紅鮮紅的，都跟泥混成一塊還帶著履帶印，只能隱約看出個人形，旁邊到處是沒碾到的四肢和殘塊，就像是機器掉落的零件。

    再看看坦克履帶，整個都被染紅了，上頭掛著碎布，履帶間隙里塞滿了rou泥，偶爾還能看到些卷進履帶的頭發之類的東西。

    王學新已經算是老兵了，自認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但這一刻還是差點吐了出來。

    老酒和剛子的臉色也不好看，不知道是因為撞傷還是受不了這場面。

    只有和尚摸著頭笑道：“過癮，打得痛快！現在誰要敢說俺只會窩里橫，俺就把他擱坦克下碾！”

    王學新有些無力的問：“和尚，想不想再過把癮？”

    和尚馬上就瞪大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賠著笑：“怎么不想了？兄弟，還能再來一回？”

    “你先把坦克弄出來！”王學新說：“我去跟團長說說，說不準還能打一仗！”

    “好嘞！”和尚一拍胸膛：“包在俺身上！”

    后來王學新才知道和尚把坦克整出來的方法，就是叫了一隊人來，前面拉后面坦克推，費了一陣功夫總算把坦克拐出來了。

    王學新找到李云龍的時候，李云龍正提著盒子炮跟部隊一起進攻。

    雖說上級有紀律，說團長一般情況下不能直接上戰場，但李云龍又哪里會管什么紀律，逮住機會就會上來過把癮。

    其實這紀律一直都不嚴，原因是“一般情況”很難界定。

    而且八路軍團一級動不動就被鬼子包圍，團長上戰場跟敵人作戰的情況并不少見。

    只能說是像李云龍這樣沒必要上戰場他也想上來過把癮就不太合適。

    “團長！”王學新趴到李云龍身旁，問：“接下來該怎么打？”

    “什么怎么打？”李云龍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守著唄！電臺快修好了，等修好了聽指揮！”

    “團長！”王學新說：“我聽說……咱們一直呆這守著是為了爭取時間讓百戰團和新二團拿下榆村？”

    “是啊，有什么問題嗎？”李云龍反問。

    “那為啥我們必須得在這等呢？”王學新說：“咱不是有坦克嗎？榆村那土墻、炮樓能扛得住咱坦克沖不？”

    李云龍一聽這話就愣了。

    這話在理??！

    他娘的戰略目標就是榆村，把榆村拿下不就得了？

    還這守那守的，繞這么多彎干啥？

    想著，李云龍扭頭就對通訊員下令：“告訴小陳，電臺慢慢修，咱不急！”

    第232章 軍令有所不受

    趙剛知道這事是在正木辰雄被擊斃的時候。

    當時趙剛正在二線組織搶救傷員。

    八路軍條件差，只能現繳鬼子的急救包為傷員包扎，重傷員還得緊急送往后方。

    一場戰斗接近尾聲，最緊張的就是傷員救治工作了。

    就在趙剛忙活時，前方勝利的消息就傳下來了，醫護兵一片歡呼雀躍。

    趙剛那心里樂的，獨立團這仗打得漂亮！

    雖然傷亡也不少，大概折損了一半的兵力，但又一次打掉鬼子一個大隊……確切的說，是一個大隊加兩個增援的步兵中隊再加一個主力戰車中隊。

    這規模的鬼子，往?？墒莾蓚€師都啃不動的，沒想到三下五除二就讓獨立團給擊潰了，還擊斃了鬼子大隊長。

    趙剛感慨萬千，暗嘆：“有了新裝備就是不一樣，關鍵是獨立團也打得勇敢、打得堅決！”

    這一高興，趙剛就想把這個好消息向上級報告，同時估摸著電臺也快修好了，就放下手里的事帶著警衛員朝團部趕。

    沒想到一趕到團部就發現小陳幾個正一邊抽著煙一邊興奮的討論著這場勝利：

    “聽說又是小東北立的功！”

    “可不是？開著個坦克都把鬼子打得找不著北了！”

    “聽說當場就打死打傷兩、三百個鬼子，那坦克、裝甲車啥的也都一鍋端了！”

    “哎哎……你們往后嘴上留點神，這事也有和尚的份！”

    ……

    趙剛進來一看他們的樣子，就眉頭一皺，問：“電臺修好了？”

    小陳趕忙把煙頭往地上一丟，上前挺身道：“報告政委，沒……還沒修好！”

    “沒修好還不快修？”趙剛一聽這回答火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知不知道電臺有多重要??？”

    小陳應了聲：“是，馬上修！”

    說著轉身就去鼓搗電臺。

    還在氣頭上的趙剛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我說你們幾個，同志們在前線流血犧牲，你們怎么能在這磨洋工呢？身為電臺兵，電臺就是你們的戰場，就是你們的武器，你們這么做對得起在前線作戰的同志們嗎？對得起上級對你們的信任嗎？對得起組織上對你們的培養嗎……”

    一個電臺兵按捺不住，委屈巴巴的回了聲：“政委，我們……”

    話還沒說完就被小陳給攔住了，小陳賠著笑接過話：“政委，我們知道錯了，馬上修，馬上修！”

    這一來趙剛就看出名堂了，他點著頭說道：“又是團長指使的對不對？”

    “沒……沒?。　毙￡悢[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是咱真……真修不好！這不，好幾年的電臺了……”

    趙剛又哪會看不出小陳這是給李云龍打掩護，手指在空中點了點，丟下一句話：“回頭再跟你們算帳！”

    說著就心急火燎的找李云龍去了。

    小陳氣呼呼的對出聲的電臺兵罵道：“就你話多，要是團長那邊出了什么問題，看你怎么交代！”

    電臺兵那是一臉無奈，真是兩頭不討好，獨立團的電臺兵還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

    趙剛在路上就一肚子氣。

    這個李云龍，把電臺兵、通訊員、警衛員一個個的全整得跟他穿一條褲子了。

    動不動就壞電臺，當打仗是過家家呢！

    這會兒肯定又是要自作主張想著吃rou。

    什么人啊這是？

    還團長呢！

    一邊罵一邊走，到了坦克處看到李云龍正和一干人忙著，就怒氣沖沖的上前問道：“李云龍，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喲，政委！”李云龍一看是趙剛馬上就換了副笑臉：“哪能呢？哪有搞什么名堂！”

    說著就把趙剛往旁邊帶：“咱這邊說，您消消氣，心平氣和的講道理就沒解決不了的事，對吧？”

    趙剛還差點被李云龍給騙了，他正要跟李云龍坐一邊講道理，眼角的余光卻瞄見幾名戰士正把鬼子的軍裝往身上套。

    趙剛一把扯住李云龍，問：“我說老李，你是想打縣城呢，還是想打太原?。俊?/br>
    李云龍見瞞不下去了，就只能“嘿嘿”笑道：“瞧您說的，哪能打太原呢？也就是……想打個榆村！”

    于是趙剛就明白了，他氣得臉色發青，指著李云龍道：“你……有你這么亂來的嗎？你知不知道這有可能打亂上級的全盤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