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當年的后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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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婉很長時間都沒有認出這個女子。 她長發用一縷紅色發帶一股腦束在頭頂,身上穿的衣物也是一襲精干利落的深青色短打,如果不是那纖腰一握,還當真會讓人以為眼前的是一個少年男子。 好在她腰間別著的那七枚石子的法寶實在是有些特別,王婉只消回憶片刻,便想起了此人的名字。 “桃核?”王婉牽著她的手擠出人群,“我沒記錯吧?” “……是何桃。”那女子有些尷尬地撓了撓后腦。 王婉更加尷尬地跟她道歉,并且趁著一場結束的間隙,請她一道去凌虛宗問梅嶺喝茶。 正道會武期間,雖說凌虛宗上下都十分熱鬧,但也不乏有一些只有門內之人熟知的清凈之地,問梅嶺便是其中之一。 此處每逢冬日,便會有漫山遍野的梅花凌寒盛放。王婉本人對梅花無感,但奈何方逸白喜歡,到了下雪的時節,便不時邀約她來此處折梅舞劍、烹茶煮酒,他說寒梅之香,四時難得,不似書房里的熏香那般壓抑沉悶。 王婉對方逸白所謂的“風雅”有些不屑一顧,但久而久之,她也難免染上了些相似的習慣,比如在梅樹下練劍,比如在此處的涼亭里會見客人。 …… 澄澈的茶水落在杯底,剛滿了七分,就被何桃飲了個干凈。 王婉耐心地等她喝完,見她總算是解了渴,方才開口:“我記得你還給我寫過信?那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 “不記得了,那時候我應該很小。”何桃笑了笑。 王婉敏銳地從她的笑容里捕捉到幾分苦澀。 “我只記得我娘親在那不久之后就去了……我娘親走的那年,我應當是十四歲……” 這些事情過去了實在太久,何桃說起來的時候,雖然有幾分沉重,但她除了唏噓,也不再有任何其他的情緒:“可笑我那時候才剛剛筑基,卻想著要保護全村的人……保護了又能怎么樣……到了臨仙城,我娘親便生了場重病,城里大夫本就不多,又剛受了災,那些達官顯貴們都等著醫治。最后大概也不過一個月,還沒等到大夫過來,娘親就已經咽氣了。” 王婉一言不發地聽她說著——她行醫時也見過了太多生死。凡人命運無常,世事艱苦險惡,已成定局之事,除了一句節哀順變,她也不知該如何置評。 如果說她還有那么一絲情緒,那大概是覺得當年的自己有些可笑——那時的她拼了命要去救的人,卻還是逃不出一死的命運。 世人皆說妖獸可怖,卻少有人畏懼人心。 好在何桃很快就故作灑脫地揮了揮手:“陳年舊事,不提了不提了。” 事情過去太久,王婉也知多思無益,便又給她斟了杯茶:“我記得那時候你在信里說,要參加青崖山的弟子大選,后來可去了么?” 何桃搖頭,笑得有幾分無奈:“自從我娘親去世后,我便開始云游四方,當年青崖山的弟子大選,本來是下定決心要去的。可是人在江湖消息難免閉塞,我收到的消息,足足比他人晚了一個月,等我到了青崖山,黃花菜都已經涼了。” “所以這回,也是同樣的情況?”王婉見她腰間別著請帖,顯然也是來參加正道會武的,只是顯而易見,她這回又遲到了。 “這個倒也不是。”何桃說到這里,竟壓低了聲音,顯得有幾分神秘兮兮的,“快到凌虛宗的時候,我在一個破廟里借宿,偶然發現有幾個魔修也在里面,談論著什么'陰泉'、'極蜃海'之類的事。我好奇,就想著多聽一會兒,誰知被他們發現了,便一路追著我,我花了好些時日才甩開他們,這才來遲了。” “陰泉?” 王婉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眉頭逐漸鎖起。 陰陽兩泉掌管叁界靈氣流通,靈氣自陽泉而來,從陰泉流走,陽泉毀則靈氣枯竭,陰泉毀則靈力淤積。雖然十年前陽泉打開,暫時緩解了妖族魔化一事,但若是陰泉不開,久而久之,同樣會導致如植物瘋長、時疫盛行等其他的問題。 陰陽兩泉,任何一個泉眼出現問題,都會陷天下于水火之中。 同理,掌管了任何一個泉眼,也就意味著掌管了天下的命脈。 陽泉在青崖山庇護之下,暫可安然無恙,但如今陰泉現世,只怕又會引起一場腥風血雨。 王婉本來還想再打聽更多,可惜何桃說這些魔修十分警覺,她也是只聽見了個名詞便被發現了,再多信息,她也并不知曉。 王婉覺得奇怪的是,方逸白手中的密探,幾乎遍布天下各地,可以說是無孔不入,這件事情既然已經在江湖上流傳開來,方逸白就必定不會還一無所知。 但她到現在還蒙在鼓里,這就說明,此事一定是方逸白有意隱瞞。 等正道會武結束,還得旁敲側擊打聽一番才是。 …… 王婉在心底暗自做了決定,面上卻未顯露出分毫,只道是凌虛宗消息滯后,向何桃道了謝。 何桃當了多年散修,自然也知道明哲保身這四個字。門派之間的恩怨爭執,她向來少有參與,這種情況下,也就適時地轉移了話題。 “既然來遲了,也就說明我與這正道會武無緣,不參與也罷。”她將手中茶杯放在桌面上,“倒是老早我聽說凌虛宗掌門夫人名字里有個婉字,就在猜想是不是你,沒想到今日一見還真是,我這趟倒也算是沒白跑。” 王婉有些尷尬地笑笑——事到如今,“凌虛宗掌門夫人”這個稱謂的知名度,遠遠高過了她本人的名字,其實她并不喜歡他人一提到她,就一定要說起她依附于方逸白的這個身份。 她適當地在此時將話題引到了對方身上:“你呢?結嬰成功了,倒是不錯,沒有嘗試再拜入其他正道門派么?” 何桃搖頭:“那天從青崖山出來,我就已經想通了,與其拘泥于門派之間,倒不如做個云游天下的散修,至少想殺人就殺,想救人就救,想保護誰就保護誰,快意恩仇,逍遙自在。” 王婉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羨慕她。 如果從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時,她便能有何桃這樣的覺悟,便也不至于身在樊籠、困于思緒,久不得出。 她搖搖頭不去想這些,又聽得何桃道:“我記得當年你我相見時,還有幾個青崖山的師兄師姐,都是厲害的人,怎么今天好像一個也沒見著?” “別說你,我也很久沒和他們見面了。” 過去發生的事一言難盡,王婉并不打算同她說上許多,只道聚散有時,不過是尋常。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到了入夜的時分便自然而然地道了別。何桃身為散修,習慣了漂泊無依的生活,要強行留宿,反而叫她覺得不自在。 相逢一盞茶,聚散皆從容,王婉不禁想,自己何時才能如她一般自在灑脫。 但眼下,她卻不得不考慮到第二天還有比試,所以還需提早回房休息。 剛一進門就被早早等在床上的方逸白抓了個正著。她無奈的同時,也慶幸還好自己給這場性事留夠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