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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女替嫁之后 第11節

    如此一來,事情可就大條了。

    哪里會有人主動割自己的本命蠱給人治病的?!蜜娘多數是被人脅迫才如此的!幸好蜜娘失去了這一段記憶,將此等催心裂肺之事都忘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但愿她永遠都別記起來!

    如今蜜娘隱了身份在歇芳樓做教習娘子,陛下也隱了身份去歇芳樓喝茶聽曲兒,他們是互相沒認出對方來,聽蜜娘的意思,她被陛下傷透了心,對情愛之事興致寥寥,蠻蠻告訴她大概懷孕有機會恢復本命蠱,蜜娘現在的意思是只懷孕不要男人,這不是巧了嗎?!這個人還得是陛下才行!

    孟放在房內踱來踱去,父親怕他猜出陛下的身份后從中作梗,壞了大事!

    怎么會呢!事關蜜娘,他再小心不過了,沒有什么事能比蜜娘的生命更重要。若蜜娘恢復身子的契機真在陛下身上,他少不得要從中推波助瀾一把!不過依蜜娘對陛下的討厭程度,還不能把金公子真實身份告訴她,他少不得從二人身邊周旋。

    孟放一念起,自覺天地寬。

    上陽宮內,辛勵看著面前的數個花燈,不由揉了揉額角,他冷眼瞧了片刻道:“朕要最好看的花燈,你們送上來的是什么?”

    地上跪了幾個臣子,個個面如土色,噤若寒蟬,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真的是……

    辛勵揮了揮手道:“都退下吧。”

    眾人這才驚覺自己撿回了一條命,忙不迭的告退!

    辛勵看了看那些灰蒙蒙的花燈,從中挑了一個樣式精巧的,他命人備了顏料,自己調了幾樣后開始涂涂畫畫,半晌后,他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看不出色彩,但依他以往作畫的經驗,應該大差不差,于是他擱了筆,去了歇芳樓。

    歇芳樓內燈火徹底不歇,伙計見財神爺來了,立馬告知了孟瑤華,孟瑤華此刻正好在聽風閣歇息,聞言之后梳妝打扮起來,蓋因金公子每次來歇芳樓十有八九是找她唱曲的。

    果然,片刻之后,夏禾匆匆來報:“主子,金公子請你去天字一號房說話。”

    孟瑤華內里穿了束身的衣裙,天氣熱了,她只在外面披了一件紅紗,雪白的香肩被輕紗籠罩著,婷婷裊裊,十分秾麗,像一支搖曳在晨霧中的紅牡丹。

    她在外面敲了敲門,里面那人慵懶又矜貴的開口道:“進!”

    孟瑤華抱著琵琶走了進去,辛勵驀然抬頭一看,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半晌后,他復又抬眸看了她一眼,而后將身側的一件大氅丟過去,冷然道:“披上,有傷風化。”

    “……”孟瑤華瞬間無語,她怒起,柳眉倒豎道,“放心,我不勾引你!”

    她若隱若現的香肩與傲然雙峰在辛勵的腦海里產生了不小的沖擊,他默了一下,不跟她糾結這個問題,他獻寶似的拿出自己的花燈來說道:“好看吧,我的花燈!”哼,這不比孟放給她取來的那只花燈漂亮多了,尤其是上面還有他的墨寶!

    孟瑤華訝異了一瞬,他手中的花燈樣子蠻精巧的,只是上面涂抹的花花綠綠的糟/蹋了花燈本來的模樣,于是她實話實說道:“燈是好燈,不過……”

    “什么?”辛勵期待她后面的贊嘆與羨慕。

    孟瑤華及時剎住舌頭,她細心的問道:“上面的畫是你畫的?”

    “你就說好不好看吧?”辛勵沒否認也沒承認。

    “你……喜好狂野的畫法?”孟瑤華盡量委婉的問道。

    辛勵面色一僵,他不確定的低頭看了兩眼,喃喃道:“不好看嗎?”

    他鴉羽般濃密的長睫失落的垂著,讓人心中生憐。

    孟瑤華披上那件鶴氅,將他手中的花燈接了過來,她命夏禾取來筆墨顏料,她從中簡簡單單勾勒了幾筆道:“好看的,只是顏色染深了,我重新用水墨暈開些就好了。”

    辛勵垂眸看她一筆一劃的勾勒著,他的眼睛竟也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些許顏色,他的心底掀過層層驚天巨浪,忽然他低聲說道:“別招惹孟放,他不適合你。”

    孟瑤華筆下一頓,她當然知道啦!那是她哥!只不過,想要解決本命蠱的事,擺在她面前的有兩條路可走,其一,攻略眼前之人。其二,用她哥的身份做幌子,暗地里找別的男人,不過依這人的瘋批程度,怕是不會饒了她!

    思及此處,她嘆了一口氣回道:“生計罷了。”她手中的筆繼續勾勒著,一盞花燈在她的筆下化腐朽為神奇,她放下筆燦然一笑道:“這不就好了。”

    辛勵絕麗的桃花眸子染上一絲絲笑意,他掏出一只粽子來遞給孟瑤華道:“吃吧,獎勵你的。”

    孟瑤華簡直怕了!雖然本命蠱沒有提醒她,但她真的不太敢接他給的吃的,這毒夫常常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她的鸚鵡還啞著一個呢。

    辛勵又掏出一只粽子,自己剝開旁若無人的嘗了起來。

    孟瑤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掏出了銀針,當著辛勵的面驗了毒。

    辛勵見狀嗤笑一聲道:“皇帝老子都沒你活的仔細。”

    孟瑤華:“……”你倒是去毒皇帝老子一個試試啊!而后,她見銀針無變化,亦將粽葉剝開吃了起來,嗯,不太甜,她很喜歡!!這廝總算做件人/事了!

    第16章

    窗外夜色朦朧,月光溫柔的輕灑下來,該喧鬧處且喧鬧,該靜謐處且靜謐。

    一顆粽子吃完,辛勵凈了手,他指著那盞花里胡哨的花燈對孟瑤華說道:“既然你這么喜歡這盞花燈,送你了。”

    “哎?”孟瑤華眨了眨眼,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心道:這人又在憋什么壞?!

    辛勵見她那副模樣,強自辯解道:“只要你不招惹別的男人,我又何必做惡人。”

    孟瑤華嘆了一口氣道:“金公子,我有自己的生活,并不附屬于你。如果可以你來歇芳樓喝杯茶,聽我唱兩首小曲兒,除此之外,我們沒有什么交集的。我的聲音很像阿妧姑娘,但終究不是她。希望你能明白,阿妧未曾背叛過你,我也從沒對你有過什么非分之想,我與阿妧是不同的兩個人,有著不同的人生閱歷,愿金公子能夠分清現實。”

    辛勵身子一滯,瀲滟的桃花眸子寂靜冷清的望向窗外的彎月,良久之后他回應道:“卿無罪,懷璧其罪。”

    孟瑤華轉頭看著他,從衣袖中拿出大量甘草一口吞下,她笑著遞給他一張白紙,上面寫道:“我的聲音不像她了,你放過我,也放過自己吧。”隨后,她喉嚨發干、發癢,不由自主的咳嗽干嘔起來。

    她將身上的鶴氅扯下,一路咳嗽著回到聽風閣。

    辛勵怔怔的回過神來,奪門而出:“沈蜜娘,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傻眼了!怎么會有這么狠心的人!她是歇芳樓唱曲兒最出色的教習娘子,說把自己毒啞就毒啞了?她怎么下得去手?!

    “沈……”辛勵一句話沒說完,啪的一聲被關緊的房門無情的擋在門外!

    孟瑤華快速的躲在里間,她依舊大聲的咳嗽著,咳了大約一刻鐘,然后悄咪咪低聲問夏禾道:“他走了嗎?”

    夏禾忙擺了擺手,表示沒有。

    孟瑤華示意夏禾將他放進來,桃枝按之前商定好的,假裝跑出去請郎中前來,蠻蠻雙手叉腰怒斥道:“金公子,一切都如你所愿了吧!我阿姐啞了!再也礙不著你什么了!你滿意了吧!滿意的話,就請你速速離開,別再來礙我們的眼了!”

    辛勵手里提著那盞花花綠綠的燈,他垂眸手足無措的對孟瑤華說道:“我前來只是為了給你送一盞花燈。”

    孟瑤華默然,他這盞燈不是送給她的吧,而是透過她在懷念著什么人。

    蠻蠻此刻作為孟瑤華的嘴替,不由嗆聲道:“你不出現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善意了,真的,金公子。”

    孟瑤華在屋內不停的咳嗽,夏禾端了溫水來喂她喝下,她掙扎著坐起身來,喉嚨里仿佛墜了鉛塊,聲音嘶啞無比的說道:“你……走……吧!”

    辛勵雙目震驚太過,他握住她的雙肩顫聲問道:“你就這么討厭我?”

    啊?這是從何說起呢?

    辛勵直起身來,披上鶴氅,將親手帶來的花燈又提了回去,他的臉上露出孤清又堅決的神色,掃了榻上不停咳嗽的人一眼:“我明白了,你等著。”話音剛落,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孟瑤華眨了眨眼,從榻上坐起來,也不咳了也不喘了,眼睜睜的看著那人滿面冰霜的走了出去,直至他出了歇芳樓,她才問道:“他什么意思?”聲音里哪有半點沙啞,依舊甜糯如初,她剛剛不過使計騙他一下,讓他的視線從自己身上離開。

    這樣,自己既不用應付他又不用擔心別人,兩全其美。

    孟瑤華被辛勵那句“你等著”,驚住了!自己的聲音不像阿妧了,他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執念該消散了,從此之后二人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是最好的結局,他讓她等著是怎么一回事兒?

    不!她才不等呢!

    思及此處,孟瑤華踏上木屐忙低聲對夏禾和蠻蠻說道:“咱們趕緊溜吧!我感覺他話里有話。”

    二人亦點了點頭道:“我感覺也是。”

    正當三人準備開溜之際,聽風閣的門從里面打不開了……

    “哎!外面當值的伙計是誰?”夏禾提聲喊道。

    “沈娘子,我家主子去請郎中了,在此期間,屬下當竭盡全力保護好沈娘子的安全!”外面傳來一道冷冰冰硬邦邦的聲音。

    孟瑤華聞言怒啐一下,呸!她這算不算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難道她剛剛的行為讓那人產生什么不必要的愧疚之情了?別啊!

    郎中一來,她剛剛的戲不就全白演了嗎?!

    孟瑤華頓時驚得魂飛魄散,跳窗戶的心都有了,不過她這是三樓,跳了等于寄了,她的老天爺!

    她含恨!沒錯!她含恨吞下一枚極苦的藥丸,這下她是真的要啞幾天了,孟瑤華內心十分悲憤的想。

    她重新躺在榻上,生無可戀,甚至眼角溢出點點星光,那廝跟她八字犯沖是吧,遇到他,她簡直霉神附體!

    半個時辰之后,辛勵風風火火的拎著一個白胡子老頭進門來,他單手一指榻上的孟瑤華,對老者說道:“有勞了。”

    那老者致仕前是太醫院的院正,沒想到他到頤享天年的年紀了,還會在三更半夜被當今圣上親自從被窩里薅起來,為一個民間女子瞧病,他顫巍巍的看了那妙齡女郎一眼,粉面桃腮,國色天香,就外貌而言確實與當今圣上很般配。

    他見圣上如此焦急的模樣,自己亦帶了十二分的慎重,靜靜地為那女郎診脈,片刻之后,他將望聞問切的流程走了一遍后,給那女郎開了清熱解毒的藥方,囑咐女郎先吃幾副藥觀觀后效。

    辛勵將人拉到一旁暗中問道:“老太醫,蜜娘的喉嚨如今是何模樣?可能恢復?”

    老者恭敬回道:“應該問題不大。”

    辛勵得了準信兒,一直提著的心終于放下,他放老太醫離開了歇芳樓,而后他站在榻上對孟瑤華道:“放心,你啞不了。”

    孟瑤華:“……”她需要對他說聲謝謝嗎?!

    一翻折騰之后,辛勵看著孟瑤華吃下藥之后,這才放心離開歇芳樓。

    端午之夜有幾分涼爽,鶴氅的系帶被風吹的飛揚起來,辛勵沉默的行走在御街之上,一股不屬于他的馥香從他的鶴氅里鉆了出來,直直的勾入他的鼻間,攪得他心頭升騰起一絲類似愧疚的情緒,他難得自我反思道:難道真的是自己做錯了嗎?

    他回到上陽宮,書案上擺著被她涂涂畫畫的花燈,他隱隱約約能看到幾分色彩,在周圍一片灰蒙蒙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山是青的,花是紅的,春天是熱鬧的,帶著幾分濃郁香氣的,他嘆了一口氣拎起玉笛嗚嗚咽咽的吹了起來。

    能聽懂笛聲的,只有窗外的月色。

    半晌后,他將心底這抹揮不去的愁思歸為愧疚之情。

    此時,孟瑤華已經沉沉入夢,夢里是一片鐵馬冰河,冷冽肅殺之氣彌漫整個夢境,然而她仿佛置身于一團迷霧之中,不停地向前奔跑,一步也不敢停歇!但恐懼和殺機依舊緊緊的迫她而來。

    騰的一下子,她從噩夢中驚醒!

    她緩緩睜開雙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明明她從小在南疆落月城長大,怎么會夢到北疆的寒天?果然還是《涼州詞》唱多了。

    彎彎明月掛九州,樓里歌舞已歇,夜幕靜謐,她嘆了一口氣,看著窗邊擺著的一柄竹笛,不禁想起了那人的笛聲,她仿佛能在那笛聲里尋到落月城的模樣,她起身下榻,拿起笛子來到院子里嗚嗚咽咽的吹了起來,依舊是那曲《折柳》。

    之后的幾日,孟瑤華老老實實吃藥,其實她的嗓子早就好了,但她依舊選擇裝作還略帶沙啞的樣子,故意與她以前的聲音區別開來,聽著大抵不像阿妧了即可,她揚眉笑著對辛勵說:“這樣就好,我很滿意,多謝金公子請來的神醫妙手回春了。”

    她講話的聲音較之前低啞了幾分,在辛勵聽來卻異常刺耳。

    但是她笑起來又很開心,不像為聲音苦惱的樣子,大抵她覺得終于可以擺脫他了吧,辛勵勾了勾唇角,轉身走了,她滿意就好。

    是夜,上陽宮內,辛勵手里拎著這世間最極品的九醞春,噸噸噸的往喉嚨里猛灌,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屬于他的那朵花永遠凋零了,再不會盛開。

    如果……當初,他能死在奇毒之下,倒也不必像如今這樣柔腸寸斷,而后他又唾棄自己的懦弱,阿妧用命換來他的命,不是讓他自暴自棄的。

    九醞春被他喝了一壇又一壇,到后來他不是睡著的,而是醉死過去的。

    次日醒來,辛勵頭疼欲裂,早朝也翹了。

    十六眼巴巴的守在他身邊,生怕他一口氣上不來撒手人寰了。

    辛勵喝完藥之后,靠在御榻上醒神,半晌后他出聲問道:“怎么不在夫子那里聽講?”

    十六悶聲悶氣道:“皇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