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的叁人靜默，誰都沒先說話。

    大約過了好幾十秒，原本就心中忐忑的殷璃已經想默默把門再掩回去的時候，卡姆衝了上來，卻十分微妙地與她保持半公尺的距離。

    「大人！這傢伙是不是又用魅術干涉你的意志……您這次絕對不能再姑息他！」

    殷璃有些莫名地看著他。

    「沒有啊，怎么突然這么說？」

    一會后她臉又紅了起來。

    「你別盯著我看！」

    ──那你到底為什么要穿啊！！！

    殷璃一次燒壞了兩個男人的腦回路，并在達亞爾布好一桌酒菜過來要喊他們去吃飯時，也順便把他的腦子給燒了。

    ……咦？

    ……咦咦？？

    ……咦咦咦？？？

    達亞爾跟著愣了好半晌，之后用力捏了下自己的臉頰……會痛。

    ──等等、等下等下，這是他沒作夢能看的嗎？

    璃璃整個人穿得超性感又超可愛，想抱……打住！可惡這時候吃什么酒席，他想先吃另一種的啊！

    不管這到底是不是夢，達亞爾秉持看一眼少一眼的心情眼睛睜得老大，而他張了幾次嘴巴，卻完全想不起來自己要說啥。

    因為大家都不講話，殷璃的感覺已經從尷尬變成詭異了。

    她退了兩步想把房門關上重開一次，看看這樣大伙會不會比較正常。而遲遲等不到人聚齊開飯的艾森特，則在這時不耐煩地找了過來。

    「你們磨磨蹭蹭在干什……真是見鬼！」

    艾森特看到殷璃的第一眼，就很沒皇室風度地罵了句火族臟話。那態度跟看到鬼也差不多……搞不好真的鬼都不會讓他這么不冷靜。

    他沒跟其他人一樣進入石雕模式，可顯然整個人暴躁指數瞬間飆升，看著很想轉身就走當沒這回事，也同時很想隨便抓條窗簾往殷璃身上丟。

    ──這什么妨害風化的打扮！？他們火族對展露體格和身材的觀念已經是大陸數一數二開放的了……可也沒人會穿這樣在路上走！

    殷璃被這么多雙眼睛盯著，臉皮薄得熬不住，一聲不吭地溜了。

    達亞爾約了這頓飯，就是想好好緩和下院子內部最近不太好的氣氛，好不容易跟每個人磨出個有空的時間。菜餚也確實準備得挺豐盛，擺了滿滿一大桌子，一眼看過去，桌面上連個擱手的地方都沒有。

    殷璃逃到主廳時，伊瑟正好剛用法術布置完餐具，看到她時也愣了愣。

    「……你怎么了？」

    殷璃這時最怕有人問她這個。

    「我很好！不用管我！」

    她說完后就想找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但這張桌子是圓的。

    殷璃只好隨便挑了張椅子，在伊瑟探究的目光下低頭坐著不動。

    達亞爾役使風很快追上來，走到少女身邊什么都還沒說，便先看到一大片白皙光裸的背……從這個角度甚至還能稍微瞥見一點股溝。

    「…………」

    先不管這件衣服到底能不能御寒，總之遮蔽性絕對很差──除了前面和臀部之外，根本什么地方都沒遮到啊！

    而且都這樣了旁邊居然還開高衩！一整個快露到腰部去了！大腿側面的蝴蝶結又是什么？他這輩子都沒法想像璃璃居然穿綁帶式內褲……

    達亞爾吞吞口水，拉開殷璃隔壁的椅子坐了下來……不要誤會，他只是想讓璃璃離蒼希遠點，這樣對大家的心臟都好！

    緊接著追上來的是卡姆，他同樣沉默了一會，接著和達亞爾的腦波同步，十分默契地坐到了少女另一側。

    最后過來的是蒼希和艾森特。這兩人八成被殷璃震撼到腦袋還沒能重啟，居然就這樣一路和和氣氣地走過來，也沒吵上一句。

    伊瑟大概是全場最平靜的，他見人到齊后又問了一次：

    「到底怎么回事？」

    除了低著頭的少女外，蒼希被所有人集中目光，可他自己都沒搞懂這發展，完全沒心情編個像樣的藉口，直接把這鍋給扔了。

    「她自己想穿，于是就去買來穿了……你們對璃璃的喜好有問題就去問她，都看我做什么？」

    ──她那是想穿的樣子嗎！？

    你老實說是不是給她洗腦了，而且技術上的可行性還真的很大！

    但殷璃的意識看上去又很清醒……畢竟被催眠的人不太可能還會感到害羞。

    雖然這風景真的很養眼，可達亞爾秉持道義還是多問了一句。

    「璃璃你真的……是自己要穿成這樣的嗎？」

    少女還是埋著臉，但明確地點了點頭。

    確認過本人的意愿，這下其他人也沒話講了。這里又不是什么公共場合，她愛怎么穿就怎么穿，就算要全裸……呃、這個還是別，要不然大伙真的會吃不下飯的。

    說實話，現在的情況就已經非常讓所有人都食不知味……達亞爾甚至不知道自己都吃了什么，整頓飯都在努力讓視線不要飄到旁邊，偶爾給少女夾些菜要她多吃點。

    ──他只是怕璃璃餓著，絕對沒有趁機偷瞄！

    而在場哪個不是見過各種大風大浪的角色，只要克服一下本能，無視餐桌上某人的奇裝異服簡直不算事，于是一會后所有人都用十分正常的態度吃飯，除了席間特別安靜以外，也沒什么讓人在意的地方。

    殷璃一開始因為這身暴露的穿著顯得十分畏縮，過一段時間后發現似乎沒人盯著她了，便也開始動筷子吃飯。

    有點吃貨屬性的她碰到食物很快忘記其他事情，碗里的東西很快凈空，胃口開了以后目光開始在桌上巡，看到想吃的食物時眼神亮了亮。

    卡姆一直放一份心神在她身上，看到殷璃對某樣菜感興趣，正想問要不要替她拿時，少女已經站起身來，眼前猛然一片白花花，晃得人都忘記要說啥。

    她的身量實在不高，光起身不夠還得伸長手去夾。等殷璃美滋滋地把喜歡的菜放進碗里時，就見餐桌上一整片停滯的靜默，每個人不曉得為啥又盯著她。？？？

    干嘛？她又沒夾很多，盤里不都還有嗎？

    她轉頭望向筷子都掉到地上的達亞爾。

    「你看我做什么？」

    你快走光了……不對，你背后整片根本都是光的！

    就真的有夠省布料，連塊裝飾性的綁帶都沒有！而且側乳……咳、沒事，側乳它很好，白皙光滑渾圓飽滿，坐下時還顫巍巍地抖了抖。

    達亞爾強迫自己盯著對方的臉，不要把視線歪到不該去的地方。

    「我在看……白煮蛋好吃。」

    殷璃頭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你口味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清淡了？

    在這之后，卡姆和達亞爾完全不敢再讓她站起來，不論哪道菜都給她夾得滿滿當當，殷璃只要專心吃飯就好。

    看著面前堆起的一座小山，殷璃有點疑惑她是不是被嫌棄太瘦了……但就這么一餐，撐死也沒法吃成胖子啊。

    原本說是要改善關係的酒席，結果大伙吃得食不知味，問個一圈搞不好只有干擾所有人胃口的傢伙吃得最投入。

    但反過來說，所有人倒也算是和和氣氣地吃完了一頓飯，席間沒啥明槍暗箭或冷嘲熱諷，就憑著這頓飯的交情，大概也能讓關係不好的傢伙們下次少說兩句難聽話。

    促成意外效果的殷璃也沒發現自己都干了什么，吃完飯后便匆匆躲回房間，連卡姆都被她關在外頭。

    反正蒼希只說不能換下，沒說不準她宅……一個人在房里穿難道就不算穿著了嗎？

    看著少女慌忙逃走的背影，達亞爾其實很想追上去干點啥，但璃璃顯然不是想『勾引』人，真的不小心干了點什么，肯定會再次被拉黑……

    他突然覺得人生好難，并決定在其他地方發洩熱血。

    「我去揍幾隻魔物洗洗腦袋……」

    艾森特跟他一起走了。

    而看著這兩人還沒見到魔物就開始搓技能，突然讓人覺得這年頭當隻魔獸也不容易。

    飯廳里只剩兩人后，伊瑟轉頭望向一整頓飯都沉思不語的蒼希。

    「到底怎么回事？」

    后者撇撇嘴，終于說了實話。

    「我就是開個玩笑，想稍微逗璃璃生氣……沒想到她真的會答應。」

    伊瑟盯著他沒說話，沉默代表了所有評語。

    如果要把那眼神總結成一句話，大概會是『做人還是不能太浪，不然下一秒就等著浪到翻船』。

    等伊瑟覺得表達得夠了以后，他開口勸說對方把這事圓了。

    「既然是玩笑，那就早點去跟她說清楚吧。她說想跟你好好講開，現在看著前天的事你們已經解決了……只是目前似乎又衍伸出了另一個問題。」

    看著難得一整頓飯都沒露出點笑容的蒼希，伊瑟單刀直入地丟出了問句。

    「你之所以開這個不好笑的玩笑，是因為話題牽扯到你的家人？」

    蒼希扯扯嘴角，乾掉了手上的最后一口酒。

    「璃璃每次看我，彷彿都在防備我讀她的心聲……但真正能讀心的是你吧，這難道是光族人的某種密技嗎？」

    「靜下心觀察自然就能看出來了……話說回來，不論是沒溝通好就使用特殊手段，或者開一些只是想轉移話題的夸張玩笑…之后如果再出現這種意外……」

    伊瑟沒說完后半句，他的語氣也很平穩，但蒼希確實不太想領教光族人到底都有什么手段，而且可能還用不著人家族里的手段，只需要闇魁找他泡茶聊個天就夠讓人頭痛了。

    往后再讓璃璃出什么意外，再接下去就換他等著出意外……這個社會就是這么地直來直往。

    蒼希斟了一杯酒，朝伊瑟一敬后自己乾杯，畢竟話雖然說得不客氣，但也是一番提醒。

    而他們這些打從出生就站在這個高度的人，還能遇到有人愿意說懇切的難聽話，真的只能且聽且珍惜了。

    伊瑟不怎么喝酒，但看著他乾杯后，也拿起面前的杯子抿一口，此前發生的事情就算是揭過了。

    把想談的事情說完后，他也起身準備離席，在轉身前又留下一句話。

    「看在彼此相識一場的份上，我跟她一樣建議你好好跟家人談談，哪怕你跟蒼滺打一架都比現在好得多……我沒有手足，但聽說兄弟間打個架能治各種問題。」

    他說完的同時觸發法術，整大張餐桌上的菜餚和杯盤頓時消失無蹤，就和開席前一樣地乾凈整潔。

    又一陣傳送陣的光芒閃過后，偌大的廳堂里只剩一個人，此時還在消化伊瑟離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兄弟打架，能治各種問題是嗎……

    真要那樣的話，他和蒼滺小時候把什么禮儀規矩都丟開，拿拳頭招呼彼此的記憶，隨隨便便就能想起好幾回──

    可怎么也不見……如今橫在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能少那么一星半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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