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揚嘴角一抽，“你看的真仔細。”

    “還好，”容槿微微一笑，“我比較習慣認真看合同條款。”

    作為一個高中沒畢業就被父母塞了工作的人，這是他的工作習慣。

    【下一組練習生，耀揚文化容槿。】

    在聽到名字的瞬間，陸有側頭向后看去，正好對上從樓梯處下來的容槿的目光。

    他眨了下眼，將視線收了回來。

    消除偏見，對學員一視同仁。

    站到舞臺上，容槿像之前每一組上臺的練習生一樣，先鞠了個躬，然后開始自我介紹：“各位導師好，我是來自耀揚文化的容槿。”

    按照節目組的要求，容槿這種自帶話題的人，在自我介紹的環節導師肯定是要多問幾句的。

    正好剛才容槿還點評了一下導師們的表演，導師也有話可說。

    杜萍道：“容槿，我記得你，你剛才的點評很精彩。”

    容槿擺擺手，“謝謝老師，都是瞎說的。”

    “你太謙虛了，”杜萍笑道：“你既然對藝術有比較深刻的見解，那今天的表演是不是也悄悄準備了很精彩的內容？”

    “那沒有，我沒怎么準備。”

    杜萍：“……”

    杜萍都準備接‘我很期待你的表演’了，結果容槿來了個這？

    李成華見杜萍尬住，連忙接過話茬，“你這個是不是叫凡爾賽啊，剛才說的那么好，你說是拙見，現在說沒準備，估計待會兒就要給我們一個大驚喜了。”

    容槿微微一笑，“驚喜不準確，應該是驚嚇。”

    李成華：“……”

    李成華干笑兩聲，“你真幽默。”

    陸有忽然開口：“只要不是現場解一道數學題，我想大家應該都能接受。”

    陸有這句話是脫口而出的，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么，他有些懊惱的咬了下唇。

    不得不承認，他對容槿還是帶有偏見。容槿做了他最厭惡的事，還真是不好消除偏見。

    “那不會，”容槿認真道：“報名規則我很仔細看了，要求初舞臺是才藝展示，數學不算才藝。”

    “嗯，”陸有比了個‘請’的手勢，“那就開始你的表演。”

    容槿穿了一條工裝褲，只見他從大口袋里拿出來了一個竹板，起了幾下拍子，便開始唱道：“玉堂春——跪置在——都察院——”

    嘹亮的戲腔在裝潢華麗的演播廳里響起，耀眼的舞臺燈下，不摻雜任何流行元素的國粹顯得過分違和。

    直到這一刻，導師們、學員們才終于明白容槿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確實，每一個人此時此刻都是瞠目結舌呆若木雞目瞪口呆啞口無言——容槿竟然在男團選秀的節目上唱了一段京劇！

    每個表演者只有一分半的時間，待容槿的表演結束，現場還是一片寂靜，鴉雀無聲，無人回神。

    容槿使用鞠躬大法，“各位老師，我的表演結束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幾位導師。

    劉開程手比劃了兩下，艱難問道：“你剛才是……唱了一段京劇？”

    “是的，”容槿：“《玉堂春》的節選。”

    劉開程有些炸裂，“請問你為什么會選擇在我們這個選秀舞臺上……唱京劇？！”

    容槿微微揚眉，“因為這是我的才藝啊，報名的要求是要在初舞臺展示自己的才藝，又沒有規定才藝一定得是流行音樂流行舞蹈。”

    “京劇是我國國粹之一，難道表演國粹都不可以嗎？”

    劉開程連連擺手，強烈的求生欲讓他著急的想解釋，結果因為太著急，反而被口水卡了嗓子，開始咳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杜萍連忙結果話茬，“不是說你表演國粹不可以，京劇是一種歷史悠久的表演形式，當然很好，就是它跟我們今天的這個舞臺……不是很合適。”

    “哦……那我不會別的才藝了。”容槿彎起唇角，有種工作要完成的欣喜感，“那就請老師為我打分？”

    京劇在選秀綜藝上唱確實很違和，就是因為違和，很難受大眾喜愛，他才選擇表演京劇。

    他的目的就是拿三千塊錢，當然要從挑大家不感興趣的表演，等下一場淘汰走人。

    幾位導師面面相覷，他們都感覺，這是最難打分的一個表演。

    他們聽不出京劇的好壞，就從男團的角度出發，這一段表演明顯是不合格的。

    沒有一個人來聽演唱會是為了聽京劇。

    可是如果給容槿的表演打了低分，不就是在否認國粹么？

    到時候營銷號一通亂寫，給他們扣上大帽子，又成了他們身上的‘黑點’。

    就在導師陷入危難的時候，陸有拿起了話筒。

    “容槿，你的表演很精彩，進入a班。”

    容槿難得露出了錯愕的表情，“哈？”

    第8章 （有新增）

    他們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a班？！”

    “竟然是a！”

    “原來還可以表演京劇啊，我會雜技，早知道剛才就表演雜技了，說不定也能因為特立獨行拿個a。”

    “雖然沒說不能表演京劇，但我以為表演唱跳是默認的規則誒……”

    四位導師也很驚訝，不過發起人是陸有，也就是說陸有有最終決定權，他已經給容槿打了a，那么他們就算反駁，作用也不大。

    容槿只驚訝了一瞬間，便恢復了平靜。

    他并沒有像其他拿到a的選手一樣，驚喜的對陸有鞠躬道謝，而是問道：“給我a？陸老師是不是搞錯了？”

    陸有身體微微向后，靠上了椅背，臉上甚至露出了淡淡笑容，“你不喜歡a嗎？”

    “說實話……”容槿面露為難，“不是太喜歡。”

    “為什么？”陸有好奇，“a是最好的，不想拿a，難不成你想直接出道？”

    “不不不，”容槿擺手，“我想拿f。”

    陸有：“？”

    陸有：“拿f？你知不知道拿f說明你的能力不行，很有可能會走不到節目的最后？你身后坐的每一個人，我相信他們都想拿a。”

    “知道，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追求嘛。我的追求沒那么高，我覺得拿f就挺好了。”

    “我很好奇你的追求是什么拿f就夠了？”

    “三千塊錢。”

    陸有：“？？？”

    陸有皺眉：“什么？”

    容槿十分坦然說出了自己的目標，“就你們這個節目不是參加完初舞臺會給三千塊錢的通告費么，我的追求就是通告費。”

    陸有：“……”

    陸有又是沉默了好一陣才開口：“你接這個通告之前，都不看一下節目要求嗎？條款上應該寫的清清楚楚，來參加這個節目最起碼應該有理想，對舞臺有熱情。”

    作為一個漢文化愛好者，陸有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聽到剛才那段京劇的驚艷感。

    雖然大家可能會覺得京劇不合適出現在這個舞臺上，但在他看來，舞臺就是用來展示藝術的。

    京劇作為國粹，在中國的舞臺上表演京劇，天經地義。

    一段精彩的表演，終于成功消除了陸有心中對容槿的偏見。

    他喜歡有能力的人，他甚至還對容槿生出了一點濾鏡。

    可這濾鏡剛剛生出來，還沒罩在容槿身上呢，就碎了個一干二凈，順帶拉回了偏見。

    果然，容槿對舞臺對藝術根本沒有半分熱情，就像他討厭的那些人一樣，容槿只拿偶像當一個跳板。

    表演京劇恐怕也不是真的熱愛京劇，想標新立異給自己的人設再添一道彩罷了。

    “我看了，”容槿回答道：“但是報名那個界面寫的跟您說的有點差距。”

    “報名界面寫的要求是‘有理想、肯努力、有才藝’，前兩點要求并沒有指定范圍。”

    “我也是一個挺有理想的人，我也挺愿意為了我的理想付出努力的，我還有才藝，剛才不是還表演了么，所以我覺得這幾點要求，我好像還挺符合的吧？”

    “假如您覺得我不符合，那……應該算作節目組的問題？官方網站，肯定要把要求寫清楚。”

    “報名那個界面最底下倒是標注了最終解釋權歸本節目組所有，但是這種標注是沒有法律效應的，也就是說假如要求是指定對舞臺有理想才行，應該寫清楚啊。”

    坐在看臺上的藝人看著容槿的眼神本來是不滿，但隨著容槿的發言，這種不滿漸漸變成了同情。

    “我怎么感覺氣氛有點不太對。”

    “據我所知，陸有老師最討厭投機取巧的人，容槿的行為簡直在陸老師的雷區上蹦跶。”

    “不不，比起投機取巧，陸老師更討厭不尊重藝術的人，容槿不尊重舞臺，才是陸老師最不能接受的。”

    “雖然陸老師背對著我們，但我好像已經感覺到陸老師嚇人的目光了。”

    “怎么辦，我都不敢呼吸了！”

    “我們說話會不會被聽到？要不咱們別說了。”

    “坐這么靠后應該不會吧……”

    陸有的目光確實不太友善，假如是上面那些練習生被陸有這樣盯著，肯定局促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但可能容槿的志向并不在此，不怕得罪導師，也可能是因為他在穿書之前被父母強壓著見過更多可怕的人物，他對陸有的凝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非要說他此刻的感受的話，大概就是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