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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沉溺倒計時45天在線閱讀 - 第115章

第115章

    以“我的兒子有些像小葉”這樣的話術游走在我們身邊的胡淵,從來都在說謊。甚至有時他會親昵地叫我“清川”,他讓我多去見見他,他一遍又一遍地強調,看見我就像看見了他英年早逝的兒子。

    哪怕墨鏡下的眼睛和我有一絲相似,他都隱瞞了他的兒子看上去和林渡舟更相像的事實。

    他曾經看著我們,對孩子的思念無處躲藏的時候,感嘆過“你和我的兒子真像”。我們從未懷疑他的話指向了我,也從未發現他的目光投向林渡舟。

    十年之前,林渡舟十九歲,正是在大學上完一年基礎課程,開始分配導師的時候。林渡舟因為原來的導師名額有所變動,才到了胡淵門下。

    和他的相處,已經是整整十年。二十年之中,從一開始,胡淵就一定在心底埋下了他的計劃。

    記錄冊上清楚地寫著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場景。胡淵走進課堂的時候,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那個坐在最角落的學生。直到云破日出,朝陽從窗外透進來,而窗邊的人從書本上抬起頭。陽光灑落,他周身都被包裹在橘紅色里。

    胡淵的筆跡到了此處重且頓,像是一筆一畫鄭重地寫下——

    “孩子,你真像他。”

    從來都是林渡舟,像他兒子的從來都是林渡舟。

    于是他問了林渡舟的名字,找到教研室主任,專門將他要到自己的門下。他開始計劃林渡舟的人生。22歲本科畢業,25歲碩士畢業,29歲博士畢業。在“29”的數字旁邊,醒目的紅色筆跡畫了一個圓滿的圈。

    每一項似乎都在按照他預測的進行,但是在他的計劃之外,出現了兩個他感到棘手的因素,一個是“葉清川”,一個是“28歲提前畢業”,他將我的名字劃了囚犯一般的叉,又在28歲到29歲之間,寫上了他與林渡舟見面的新計劃。

    在紙頁之間翻動的手指似乎沒了知覺,可一動就感受到了麻痹和刺痛。心臟在胸腔里砰砰作響,我松開手,對面前的一切感到難以置信。

    為什么?他為什么要計劃林渡舟的死亡?

    陰慘的燈光還在屋內搖晃,我拖著身體走到房門口,手掌搭上了門把手。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光景,但我不能一直待在這里。我必須阻止胡淵。

    門把被輕輕往下按壓,寂靜、輕緩、漫長,聽不出一絲雜音,空氣中只有秒針滴答的走動。

    門拉開了一條縫隙,外面是一片漆黑。

    房間里慘白的燈光隱隱透出去,縫隙逐漸擴大,光落在地上,呈現出長條的方塊。

    方塊被打破,變得不規則,光里現出了昏黑的影子。

    我后退一步,晃著光點的東西徑直逼到了眼前,冰涼的觸感抵著喉嚨,我感到一陣疼痛。

    他手里拿著刀。

    胡淵另一只手推著我的肩膀,將我推回屋里去。握著刀柄的手背上,暗紫色的血管蜿蜒。我被迫后退,等到退到墻角,再度坐回椅子上,仰頭看見他俯視的神態,背著慘白的燈光,看不清眼里的情緒,似笑非笑地注視著我,言語中是居高臨下的掌控,“你比我預想中醒得快。”

    胸口像是被塞滿了情緒,在望向他的一瞬就要噴薄而出,我聽見自己咬牙切齒的話語,“你為什么要害死林渡舟?”

    刀尖一顫,在我的脖頸上加深了刺痛,似乎有溫暖的液體流下來。

    他像是聽見了什么笑話,啞然道:“小葉,你為什么說是我害死他?是他自己投海的,你憑什么說我害死他?”

    “是你給了他暗示!”我不顧喉間的疼痛,房間里爆發出近乎嘶喊的聲音,“你見過他,對他催眠,你讓他溺亡,這是故意殺人。林渡舟不是死于自殺,你害死了他。你為什么要害死他?!”

    “難道我的孩子就死于自殺嗎?”胡淵蒼老的聲音顫抖著撕開了塵封的記憶,“那天陽光那么好,他出了海就再也沒有回來,怎么沒有人告訴我是誰害死了他?我找誰問為什么要害死他?”

    “他已經走了,教授,您當然會悲痛,”我和胡淵四目相對,已經近乎懇求,“但為什么還要搭上一條無辜的生命呢?林渡舟什么都沒有做錯,他只是您的學生,他小時候就沒了父親,視您如師如父,您放過他吧,我求你放過他……”

    “他是沒有錯,可難道我的孩子就錯了嗎?”胡淵凝視著我,露出恍惚的笑意,神色卻充滿嘲諷,“胡楊的葬禮結束不久,我就在課堂上看見了林渡舟。胡楊也像他長得那么高,和人說話恭恭敬敬的,他們看起來是有幾分相像。我找主任要到了學生的名單,在導師那一欄寫上我的名字,這就夠了,這已經很好了……”

    “但我看見了表格里的個人信息,”胡淵一字一句地說道,“葉清川,你怎么能說他沒有錯?他錯就錯在和我的孩子出生在同一天,但胡楊的生命停留在了29歲,他還要一直生長下去,我本來也是這么想的,就當他替胡楊活下去了……”

    我皺眉,既然如此,胡淵為什么改變主意,要讓林渡舟溺海?難道真是為了什么心理暗示的實驗?

    “胡楊走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能常常夢見他,我問他過得好不好,但他總是不說話,”胡淵看著我笑起來,眼中似乎有隱隱的水色,映著凄慘的燈光,“你也覺得我可笑嗎?我研究了大半輩子社會科學,卻成天去找命理先生,求人為我兒子算卦,求他們解一解我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