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時候以為二十歲的黃金年華最好,長大后發(fā)現未必。在三十歲,我們拋卻了羞赧與尷尬,直面自己的私心、貪婪和欲望,將過去那樣隱秘而晦澀的事情,說得做得這樣坦蕩且理所應當。 我推了一下林渡舟的手臂,“讓開。” “葉清川,”林渡舟看上去沒有要讓的意思,“我發(fā)現你的貓大部分時候都很乖,吃飯、睡覺、自己玩。但偶爾也有些時刻,它是不聽話的。” “哦,”我應了聲,答得波瀾不驚,“我的貓是我的,它可以偶爾不聽話,我當然會包容它。你呢?” 這個回答顯然難住了林渡舟,他直直地看著我,半晌沒答上來。 “關于我的貓如果淘氣會不會得到包容,這種事你不應該糾結,”我一笑,湊近了,手鉆進他的衛(wèi)衣口袋,隔著衣料,指尖勾住他腰帶的輪廓,附耳輕聲說道,“弟弟,你應該想,如果它很乖,往往會得到獎勵。” 第21章 【38天】要幫忙嗎2.0。 小朋友在林渡舟家里過得很自在,打開房門的時候,它正躺在沙發(fā)上,翹著腿舔毛,懶散地抬眸看了我一眼,鎮(zhèn)靜自若地埋著腦袋繼續(xù)。 直到我走進了客廳,在沙發(fā)上端正坐下,小朋友才翹著尾巴走近我,不偏不倚地坐在我腿上。 我摸它的腦袋,撓得它瞇著眼睛,發(fā)出低低的呼嚕聲。我說:“分開這么久,你也不知道想我。” 林渡舟問我要吃什么,走進廚房里翻翻找找。我對他家的冰箱沒什么期待,經過上次那碗寡淡的面條,不用看就能知道里頭會有什么,無非是一些速食產品。但我和小朋友畢竟寄人籬下,萬萬不能要飯的還嫌餿,于是客氣地說什么都能吃。 他系上圍裙,手里拿著削皮刀和土豆走出來的時候,我確實是驚訝的。 這可不像冰箱里只有速凍餃子的陣仗。 他放下手里的東西,到浴室打開了花灑,找出一套家居服,讓我先去洗澡,吃完飯好睡覺。 我拿起他給我的內褲,凝視片刻,厚著臉皮問:“是新的嗎?” 林渡舟又拿起了土豆和削皮刀,這模樣和他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格格不入,他答得理所應當,“當然是新的。” “啊,”我做出一副遺憾的樣子,“好可惜。” 林渡舟大概沒想到我能面不改色地這樣對他調笑,側眸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很是沉默了片刻,最后還是沒反駁,走進廚房之前丟下一句,“做飯可能有點久,要泡澡的話把手機帶進去。” 我不知道這句話用意何在,但還是照做了。躺在浴缸里,我仰頭看著天花板,發(fā)現浴室里做了星空頂,包裹在溫暖的熱水之中,眼前卻是浩渺的蒼穹。我赤身裸體置身其間,像茫茫宇宙里無枝可依的孤鴻。 傻弟弟浪漫是浪漫,可何必把自己活得這么不近人情呢。 在浴缸里恒溫的熱水泡得我暈乎要睡的時候,手機鈴聲突兀地闖入浩繁星辰。我一把抓起,發(fā)現林渡舟十分冒犯地打來了視頻電話,我靠著浴缸,清奇的角度只拍出一半臉,懶懶地問:“做什么?” 林渡舟那邊是米白的天花板,傳來炒菜的聲音,我聽到香油正滋啦迸裂。他低聲說:“把手機放在旁邊,你睡吧。” 我迷迷糊糊地罵了他一句,“變態(tài)。” 手機隨意地靠在置物架上,鏡頭里的我藏在浴缸里,仍舊只露出了半張臉。我順手拿起他的沐浴露,擠在掌心,聞到淺淡溫和的清香。 那邊炒菜的聲音像水里噴發(fā)的泡騰片,像老舊電視中沒有信號的雪花。我昏昏欲睡,想象他穿著圍裙在廚房里忙活會是怎樣的畫面。 我夢到我落入深海,周遭一片昏暗,海面若隱若現的光線終于完全消失,留給我的只有刺骨的寒冷。 空氣一絲一絲抽離,一轉頭,身邊飄浮著林渡舟。 他神色平靜,一雙眼暗淡無光,發(fā)絲浮動,然后閉上眼,任憑自己沉下去,好像對人世間不存在任何留戀。 我霎時間發(fā)了瘋,朝他瘋狂地撲過去,死死地握住他的手,逼迫他醒過來。林渡舟沒有回應,我抱著他在水下掙扎,窒息的感覺涌上來,不僅僅是海的高壓,更是心底深處的無力。 我知道我可能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葉清川,”我聽見渺遠的世外之處傳來的呼喚,“睜開眼睛。” 剎那之間恍若溺水時浮上水面的那一刻,滿是水色的雙手抓著林渡舟的小臂,濕漉漉的發(fā)絲垂在眼前,水從發(fā)尖滴落下來,像替我軟弱的心涌出兩滴洶涌的淚。 林渡舟身上還穿著卡其色的圍裙,系帶環(huán)抱著他的腰,將寬松的衛(wèi)衣勒出了精瘦的弧度。 我聽見他的聲音,穿過海水,撥開云霧,潛入我的意識。林渡舟就在此處,呼吸、溫度,不能更加真切。明明他好端端地站在身前,我還是覺得他來得太晚。 “起來。”林渡舟松開手,遞給我一條浴巾,上面殘留著他的味道,我裹住自己,跨出浴缸,驚魂未定地坐在邊沿,好容易才緩過來一點。 我抬眼,看到他的圍裙上有大片的水漬,手腕上金框黑底的表盤反著碎光,水滴順著輪廓劃出半個飽滿的圓。看上去該是狼狽的,卻給他莫名添上幾分誘人的沉默。此時此刻,我希望這個鮮活的林渡舟屬于我。 “做噩夢了。”我輕聲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