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教授,”我悄悄攥著指尖,“子人格會在什么情況下出現呢?” 胡淵眼眸深邃,黑色的瞳孔像深溝巨澗,他答道:“主人格和子人格之間不一定相互知道彼此,如果知道并且能夠長期和諧共處的話,甚至可以商量,進行主動的轉換……怎么,你的朋友還好嗎?” 回憶起昨晚的監控畫面,林渡舟和那個小孩的聲音是有對話的,他們應該知道對方的存在。按照胡淵的說法,他們的共存應該也算是融洽。 這么多年,林渡舟的每一篇論文我都看,這些理論我不是不知道。而當我來找胡淵,讓他親口告訴我答案,似乎將自己推向了一個確切的位置。 在這一方懸崖峭壁上,林渡舟獨自站立,狂風席卷,下面是洶涌的海。 我看見自己一步步走上去,走到他的背后,就要拉住他的手。 我笑了笑,“還好,也許沒有這樣嚴重,他只是最近有些壓力。” 下午我停下了轉圈,練舞一直到日頭西斜。回家的路上天色變暗,銀灰的云層流動,露出東邊大片的深藍色。 天空被突如其來的閃電點亮,我抱著懷里的貓包,來到市醫院的門前。 遙遠的天際傳來轟轟的雷聲,沉悶而震撼,撕裂了風雨欲來的陰天。 小朋友在貓包里好奇地張望,我將貓包放在腿上,坐在門前的花臺上等待。 一輛越野車在我身邊停下,接著迅速降下車窗,里頭的人吹了聲輕快的口哨。 我微微探頭,看見了他的臉。這人長著一頭暗沉的金發,瞳孔是澄澈的藍色,歐美人的特征,輪廓卻又是東方人的柔和,一看就知應當是一個混血兒。 后排的車窗也降下來,一個短發女孩趴在車窗框上,沖外面招手。 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門口正走出一個文雅溫和的男人,臉上帶笑,干凈的白色襯衫在陰沉天色中顯得突兀。 我攥緊了抱著貓包的手,認出了他,是林渡舟隔壁心理咨詢室的白醫生,白深。 怎么每一回和胡淵見面之后就會遇見他。 白深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越野車緩緩駛走。整片天空被蜿蜒曲折的光線照亮,閃電在一瞬之后消失無蹤,接踵而至的是又一聲嘶吼一般的驚雷。 零零星星的雨點落在我身上,感受到了沁涼。門口人來人往,行跡匆匆,在雨點漸大的時候基本已經散了個干凈。另一邊的通道整齊排列著一個又一個浮動的雨傘。 小朋友不習慣,在貓包里喵喵叫了兩聲,我安撫地隔著網面拍拍它的后背,掏出手機,再次撥打前兩夜留下的通話記錄號碼。 電話撥通,響起平緩的鈴聲。 雨點越來越大,不過一分鐘,已經變得急促且密集,我俯身護住貓包,看向對面的奶茶店,打算進去避一下雨。 我放下手機,正點擊掛斷,卻見那頭被接通,通話時間開始計數,一秒,兩秒,三秒。 我又將手機貼回耳側,還沒開口,那頭已經先出了聲,低沉的嗓音淹沒在嘈雜的雨點中,聽上去隱約又遙遠。 他說:“別動。” “嗯?”我應聲,轉頭尋找。一回眸,頭頂傾來一把黑色雨傘,眼前的身影不過離我一臂的距離。 他垂下眼眸,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涼風吹亂了他的發絲,挺拔的胸前領帶飛揚。手機稍稍移開了些,屏幕亮起白光,照亮了他的半邊臉頰,映出清晰的輪廓。 第12章 【42天】要幫忙嗎? 一場暴雨來得陡,周遭被嘩嘩的雨聲淹沒,我抱著貓包,剛坐上車,旁邊林渡舟收好了傘,跨進駕駛座。 車門剛關上,他先無比自然地傾身過來,拉上了我這邊的安全帶,接著再系自己的。 雨刮器來回掃動,雨點打在車身上,里面只能聽見沉悶的喧囂。林渡舟打開音樂,清幽的鋼琴曲隱隱約約,淹沒在急促的雨聲中。 我靠著椅背,在他發動了車開上路的時候,猶疑良久才開了口,“平時這位置有常客啊?” 林渡舟握著方向盤,袖口有些濕潤,貼著他的手腕。他盯著玻璃外大雨瓢潑的路面,平淡地應了一聲,“嗯?” 我解釋道:“你給副駕駛系安全帶看上去很熟練。” 天邊響起了沉悶而低沉的雷聲,和暴雨、鳴笛、鋼琴曲混在一起,滿世界的混亂。 林渡舟卻好像還處在他自己的秩序之中,不緊不慢,有條不紊,等待雷聲散去,才答道:“嗯。” 城市的霓虹被大雨融成大片色彩,地面的燈光流淌成河,像莫奈筆下的光影,迷離夢幻,暈染延伸,一輛接一輛的車、一把又一把的傘在光怪陸離中穿梭。 小朋友在貓包里探頭探腦,可能是被困得久了,有點不耐煩,抬起爪子撓布網,見我還不放它出來,裝可憐地喵喵兩聲。 “好了,”我安撫地隔著布料拍拍它的腦袋,“待會兒再出來,不要打擾叔叔開車。” 林渡舟沉默了一路,聽到這話終于沒忍住開口,“叫哥哥。” “好吧,不要打擾哥哥開車,”我繼續拍拍小朋友,“不然爸爸會有生命危險。” 好不容易說話的林渡舟又沉默了。 車平穩地停在十字路口,紅燈被雨絲暈開。旁邊的人側過頭來看向我,金色鏡框在他的臉旁留下細致的影,垂下的眼睫乘著碎光,面部的輪廓因為水溶溶的光線,顯出少有的溫存與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