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莊臨意小雞啄米,“是呀,離好幾年了。” 嘖,死孩子凈造謠呢,不淘汰你淘汰誰。 “那不叫情人,叫……”我和莊臨意貼在一塊兒走下了最后一層階梯,路邊的黑色汽車打開車門,走出一個頎長的身影,我停下腳步,把剩下的話說完了,“……戀人。” 林渡舟的視線落在我們身上,神色冷峻,依舊看不出什么情緒。 小莊又湊過來說悄悄話,“師哥,林醫(yī)生吃什么長大的,腿這么長,不跳舞可惜了。” 我很是尷尬地杵在原地,好像小朋友發(fā)現(xiàn)我在外頭摸別的貓咪。 “清川哥?”前面剛認識的舞者在打招呼,“快走呀。” 我應了聲。林渡舟還站在車門前看著我,小莊議論完他的腿長,拉著我走了。我實在沒忍住,也湊過去輕言細語,“剛剛叫我的那個女生,是不是臺長的女朋友?跳現(xiàn)代舞的那個。” “對,對!”莊臨意眉飛色舞,激動得把我搖來晃去,壓低了聲音,“我聽編導jiejie說的,他倆都談婚論嫁了。” 小莊說得沒錯,林渡舟確實腿長,大步流星地追上我們,從小莊身邊走過,還撞到了他的肩膀,也沒道歉,頭也不回地走了。 “嘿,什么人呢,”莊臨意繼續(xù)小聲嘀咕,“平時看著斯文又禮貌的,怎么專門撞我。難不成是那天他拉琴,我沒配合好?我跳得不錯呀,還沒說他怎么后半段亂拉呢……哎呦。” 我拉了小莊一把,不管用。眼看著他下巴磕在前面人的肩上。 林渡舟已經(jīng)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神色復雜地看向我們。 第8章 【43天】 我送你回去。 “咳。”我裝模作樣地清了下嗓子,側身轉到莊臨意跟前,撥開他小挎包上的鑰匙串。 林渡舟遇著了現(xiàn)世報,剛剛撞人家一下,這會兒小莊的鑰匙圈勾著他襯衫的線,拉了得有一米遠。 兩個人站在我身邊,等著我解開。 我氣定神閑,輕巧一勾,沒解成。 靠…… 誰一秒鐘能纏成中國結啊。 兩個人等著我東繞西繞,天都涼了,愣是給我急出一層汗。 不是,莊臨意白天跳舞晚上當物管嗎?我家樓下所有老頭老太太加起來都沒這么多鑰匙。 “師哥,要不我……”莊臨意剛出聲,我心一橫,把線給扯斷了。 隨著“嘶拉”一聲,林渡舟的襯衣側邊皺成小團。他垂下眼,慢條斯理地理平褶皺。我心虛,拉著小莊就大步往前走。 小莊一步三回頭,“不…不好意思啊。” 我腳下生風,哪吒騎著風火輪來遇著我都得讓兩步。我低聲說:“你哪兒來那么多鑰匙?比我小學的教導主任還多。” 小莊倒是得意洋洋,“嘿嘿師哥,老板說我現(xiàn)在來得早,讓我管練舞室的門,加三百塊工資。” 說罷又發(fā)愁,“林醫(yī)生那襯衣看著挺貴的吧?我會不會遇上潛規(guī)則?” 我一愣,腳步也慢了,沒想通他的腦回路,“嗯?” 莊臨意解釋道:“他的節(jié)目是電視臺收視最高的,我惹了他,不會被封殺吧?” 我松了口氣,果然心臟聽什么都臟,我不干凈了。 我安慰他,“林渡舟能有多大的能耐,管到你頭上來?他又不是臺長。” 話音剛落,林渡舟就邁著長腿從我們身旁經(jīng)過。這回保持著安全距離,那一串顯眼的鑰匙沒再惹出什么亂子來。空氣留下他淺淡的男士香水味,還是上次的“雨后森林”,沉靜而疏離。 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出門沒看黃歷。 給臺長辦餞別宴的地方不遠,于是大家都直接走路過去,十幾二十個人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路邊,基本都是三兩成伴,只有林渡舟形單影只,和誰都不太熟似的。 我正大光明地打量他的背影,一身難以捉摸的黑,與翠綠蔥郁的樹葉、天邊熱烈的殘陽格格不入。他好像帶著冷氣,將自己仍在曠遠的史前歲月里,堅韌又支離破碎,每一個棱角都會扎得人流血。 六年能把一只小心又膽怯的流浪貓養(yǎng)得心高氣傲,那是誰把林渡舟變成這副模樣的。 莊臨意順著我的目光看,半晌,在我身邊感嘆,“林醫(yī)生沒有電視上看起來那么好相處,怪冷酷的。” 冷酷嗎? 我對這話并不分辯,目光依舊落在他身上。夕陽余暉被云層遮蓋得隱隱約約,他的肩膀偶爾停留晚霞,落下一片纏綿悱惻的紅。 去酒店會經(jīng)過一段河邊小路。這條河貫穿了城市,到了夏秋季節(jié)正是汛期,水面漲高,下了階梯就能走到河邊去,石柱上沉重的鎖鏈被翻涌的河水沖刷得咵啦作響。 之前我每天傍晚都會來河邊走走,這幾天把日子重新過了一遍,倒沒來過了。 行道樹篩著日色,路上不少人在綠化帶旁張望,也有打著手電筒照樹葉的,零星地散落了一整條街。 七天又七天,熱烈喧囂了一整個夏天的蟬,終于流盡夜以繼日的血,靈魂褪去軀殼,給世界留下干枯的身體。天漸漸暗了下來,人們的手電筒在晃,燈光探尋每一寸樹葉,蟬殼袒露在慘白的燈光之下,沒有一絲溫度。 “找到了!”有小孩喊起來,高舉手里已經(jīng)死去的蟬。周圍的人們湊了上去,一只又一只的手將蟬殼拿起來,一束又一束的目光凝視著生命的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