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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沉溺倒計時45天在線閱讀 - 第2章

第2章

    曾經(jīng)親歷的時刻,從未意識到那些瞬間可以被回味,在記憶里畫地為牢,把念舊的人永遠困在當(dāng)時以為尋常的畫面。

    那天我也是這樣醉,第一回搭上了他的肩。

    浴室昏暗的燈光從他身后透過來,把發(fā)絲裹得像糖絲。

    我想起小時候,我媽每周六騎著自行車,載我穿過公園。傍晚,火一樣的云漫天無邊,從遙遠的晴空撲下來。自行車經(jīng)過賣糖人的小攤,夕陽一剎那沒了行人的遮擋,徑直灑在一個個金黃的糖人上,反著星星點點的光。

    林渡舟笑問我為什么出神,我勾著他的脖頸,鬼使神差地反問他,“林渡舟,你吃過糖人嗎?”

    也許這話有點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林渡舟頓了一瞬,回答:“沒有。”

    我頭腦發(fā)熱,說:“你嘗嘗,我給你。”

    林渡舟笑我醉了,他的發(fā)絲在昏黃的燈光里還是像兒時的糖絲,我怎么都看不夠。我嘗過糖人的味道,甜得發(fā)膩。但我在嘗到林渡舟之前,就知道是苦的。

    那天是我們的第一次擁抱,第一次親密接觸,第一個纏綿的吻。

    十年過去,我還沒有走出那個陰涼的夜晚。

    手機鈴聲刺穿了回憶,我恍然夢醒,擦干了滿臉的汗珠淚痕,渾身乏力地砸進沙發(fā)里,電話接通。

    “我們要走了,”那邊傳來熟悉的男聲,“你不來送一程?”

    這些年來,舞劇的巡演從未間斷,輕鴻舞團在國內(nèi)外積累了不錯的口碑。我從小就跳古典舞,跳了二十幾年,舞臺上的聚光燈、舞臺下眾人的注視都享受過,一身的傷病也沒落下。

    這行業(yè)雖說不算只捧著青春飯,可到底身體是本錢,我的本錢薄薄一沓。巡演、出遠門,往往都是紀(jì)南的主角團隊出去。年復(fù)一年,我就守著這座城。

    “上個月就走了,這個月又走一回,”一出聲才發(fā)覺嗓音出奇的啞,喉間像含著針?biāo)频模f話就疼,這話剛出口,電話那頭就噤了聲,我接著道,“下個月走的時候,我一定送你。”

    紀(jì)南顯然聽得出我在嘲諷他,但言語里倒還算尊重,“昨晚踐行宴,你喝多了,我送回去的。”

    我垂下眼,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哦,謝謝了。”

    “你不用非把自己灌醉來逃避下午的面試,”紀(jì)南頓了片刻,接著說,“那個舞蹈節(jié)目籌劃得不錯,是個好機會。林渡舟……只有周五才會用同一個演播廳。”

    我閉了閉眼,從里到外又是一陣麻木。

    “什么面試,”明明是問句,倒被我說出了要死不活的架勢,我沉聲又問,“你在說什么。”

    紀(jì)南大概是覺得我無藥可救,在電話那端無奈地一聲輕嘆,最后只留下一句輕飄飄的“掛了”。

    市里的電視臺籌辦了一個舞蹈節(jié)目,邀請了不少專業(yè)舞者,我也接到了電話,一番約談,才知道這檔節(jié)目和林渡舟的心理節(jié)目用的是一個演播廳,一個在周五,一個在周六。

    我放棄了那次機會,盡管我們的時間錯開,也許不會再遇上。可哪怕我從未走進過他的演播廳,也對里面的場景了如指掌,每一束花、每一本書的位置,都清晰地陳列在腦海里。

    我夢見過幾次和林渡舟重逢,在他的演播室里,空空蕩蕩,燈光冷清,只有彼此。

    夢里沒有言語,我只記得他的眼睛,深邃,沉靜,溫柔,像烈火里怎么也烤不化的雪,一如既往。

    他怎么能突然地離開。

    我抓起手機,撥打了許多年不愿看見的那串號碼。電話不出所料地?zé)o人接通,轉(zhuǎn)到了語音信箱。

    我沉默了不知多少秒鐘,數(shù)字不斷增加,空氣里靜得只有秒針轉(zhuǎn)動的聲音。

    滴答,滴答,滴答。

    和林渡舟一起度過的四年揮霍了所有瘋狂,那些記憶、鮮活的時光被封存起來,我以為此生可以這樣平靜地過去。可等到開口的時刻,聲音已經(jīng)不可抑制地顫抖。

    “早知道是這樣,林渡舟,我絕對不會……”

    “叮”的一聲,30秒的語音留言結(jié)束。

    我絕不會放開他。他永遠不會知道。

    他真會給我出難題,六年前是天各一方,六年后是陰陽兩隔。

    林渡舟的來電在屏幕上顯現(xiàn),我竟已經(jīng)記不起上一次我們通話是什么時候。時隔多年再次接到他的電話,竟是葬禮的通知。

    我按下了接聽,那頭傳來壓抑的嗓音,暫別了素日的沉靜,意外傳出一絲急迫的味道,“喂?”

    這……

    我愣在原地,還未及反應(yīng),那頭已經(jīng)又出了聲,“你沒醒酒?”

    這是林渡舟的聲音。

    哪怕過了幾年、幾十年,我都不會認(rèn)錯,這是林渡舟的聲音。

    怎么可能?

    昨天他已經(jīng)成了新聞里冰冷的尸體,怎么可能呢?

    “說話,”聽筒里傳來嘆息,電話那邊的人顯然已經(jīng)沒了耐心,一字一句,像是不容辯駁的定論,“葉清川,我沒有閑心跟你鬧。”

    怎么可能?

    我扔了手機,從沙發(fā)上猛地起身,飛快翻找茶幾上的東西,從桌上找到桌下,再把沙發(fā)翻了個遍。

    林渡舟留給我的手表不見了。

    難道是一場夢,難道他的離開不過是宿醉時的一場夢。

    我打開電視,屏幕停留在本地的電視臺,房間里響起熱鬧的聲音。每周六上午都會回播林渡舟的節(jié)目,今天是……9月1日,星期六……正好是星期六,但電視上并沒有回放《心靈擺渡》,而是在直播電視臺的秋季開幕演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