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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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呢?” “我小時候不懂事,總覺得為何旁人新歲有新衣,而我卻什么都沒有。一件衣裳縫了又補,補了又穿,褲腿袖腕的布料一截接著一截,湊不出一個顏色來。那幾年,我做夢都想要件新衣裳。”婁簡眼中嵌著紅,“七歲新歷,主母送了我一件新衣,我連連拜謝,穿著衣裳……想給阿娘看。回到屋里才發(fā)現(xiàn),我阿娘早就沒了蹤影。后來主母說,這件新衣,是發(fā)賣了我阿娘換來的。我記得,那日也是寒冬,我哭著脫下衣裳,跪在雪地里求主母把阿娘還我。整整三日,主母甚至都沒有正眼瞧過我。” 夏驚秋心口像是壓了塊石頭,悶得喘不上氣來。 “阿娘被發(fā)賣后總是變著法子,偷摸出來看我,起先是三日一次,后來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再后來,每次來身上都帶著傷。管家瞧不下去了,便悄悄同我說,阿娘偷偷來瞧我,被主母發(fā)現(xiàn),告知了主家,次次都會被打得一連幾日都起不來床。我當(dāng)時便不敢再見我阿娘了,只能與阿娘用畫紙聯(lián)系。大約一年后,就連這畫紙都收不到了。” 夏驚秋的身子像是被什么東西拽的四分五裂,心肝也跟著疼痛起來。 “再后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成了浮浪戶,無家可歸。” “你……你身上的傷?” 婁簡扯出笑意:“有些是被主母用香火燙的,有些被府中姐兒們傷的,或是行乞時與人打架所致,還有的……我記不清了。” 過往種種,婁簡竟像是嘮家常一般,說得稀松平常。 第三十六章 春夢 一夜難眠。夏驚秋輾轉(zhuǎn)反側(cè),被褥揉成了一團夾在兩腿之間。 那對隨著步態(tài)晃動的桂花耳墜,蕩到了夏驚秋心里。左右是睡不著,他起身研究案情。 研了磨,揾了筆,指節(jié)懸在半空,夏驚秋又?jǐn)R下了筆,眉心脹痛。 墨色在燈火下,生出斑斕的顏色來。夏驚秋細細打量了片刻,喃喃自語:“墨……”視線落到麻桑熟宣上,“紙……文房四寶……” “你在想什么?”婁簡不知何時站在了屋子里,她穿著水色流云儒裙,眉間花鈿畫作海棠紋樣。一手提燈一手將額間發(fā)絲捋到耳后,媚態(tài)百生。 “你何時來的?” “方才就在了,阿啾想的著迷,沒瞧見我。”水色衣裙被風(fēng)揚起一角,宛如望舒生輝,她混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我方才想明白了一件事。”夏驚秋起身上前,“惠光紹死后,無人可以說清他的衣衫是如何染上毒的,我想,真正的答案是,他的衣衫上從未被人下過毒,真正的毒是下在四寶里的。你可曾記得,惠姍就是做四寶生意的。” “嗯。” “她在迷惑我們,有毒的衣裳是,還有許一旬也是,自打他入涼州便日日與我們在一起,除了那日在曉云綢面前展現(xiàn)過功夫之外,沒人見過他的身法。我那日聽得到仔細,衙役們說許一旬武功高強。他們又是如何得知的?很明顯,這事定是曉云綢泄露的。” “嗯,你接著說。” “還有蘇玉懷說謊也是一個道理。他們是在故布迷障,想要拖延時間。”夏驚秋在屋內(nèi)來回踱步,“可我想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 “若是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婁簡放下燈籠,十指相扣,牽住夏驚秋的掌心,盈盈一笑,酥掉骨頭。 “你……”夏驚秋步步后退,紅暈一路燙到了耳根。婁簡的手摩挲著他的脖頸,微熱的氣息噴在臉頰上,夏驚秋腿腳發(fā)軟,差點摔在地上,“你不要再靠過來了……” 這話違心。掌心觸碰的那一刻,他心里狠狠顫了一下。 “你怕我?” “我,我沒有。” “你不是,一直想這么做嗎?”婁簡微勾唇角,眼眸里含著春水,指節(jié)似有若無地撫在夏驚秋的臉頰上,“眼下怎么不敢了?” “誰說我不敢的。”夏驚秋鼓了一口氣,握著婁簡的肩膀,將她按向自己,嘴唇輕輕交合的剎那,婁簡的臉忽然變了模樣。 夏驚秋半瞇著眼,一張圓臉占據(jù)了所有的視線。 “秋哥兒?”金寶撲閃著眼睛,端著桂花糖糕,蹲在矮塌前,“你做春夢了哦。” “啊!”夏驚秋“蹭”的一下從塌上彈起,攥著被褥連連后退,“胡說什么?” 隱約間,褲子微涼,夏驚秋掀開被褥,一塊深色的印記烙在眼前。 金寶猛地扯開被褥,嘲笑道“臂兒相兜,唇兒相湊,舌兒相弄。嘻嘻,秋哥兒還說不是。” 好一個下流的夢!可是細想,又覺得若是沒醒該有多好,齷齪心思全然寫在臉上。夏驚秋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 “夏驚秋。”房門被敲響了,屋外傳來婁簡的聲音。 “是婁娘子,我去開門。” “不許去!”夏驚秋曲指敲向金寶的腦門,“我這樣怎么見人。”他清了清嗓子,“尋我何事?” “收拾地富貴些,陪我上街一次。”屋外,婁簡道。 “上街?” “一炷香后,我在府衙門口等你。”說完,婁簡便離開了。 金寶好奇地湊上前:“秋哥兒,你夢見什么了?” “大人的事,小孩少打聽。去拿身干凈衣裳。”金寶剛要走,又被夏驚秋拽了回來,“今日之事,不許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