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旬將夏驚秋的話全都聽了進(jìn)去，伸手?jǐn)[到婁簡(jiǎn)面前：“給錢。”

    婁簡(jiǎn)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早就給你們準(zhǔn)備好了。”婁家從懷里掏出三枚紙包，依次遞給三人。

    拿著錢的許一旬樂得合不攏嘴。金寶笑著笑著忽然撅起了嘴：“下次再坐在一塊兒吃飯，也不知道是什么時(shí)候的事了。”

    “這有什么難的，你若想，天天都可以。”

    “可我與秋哥兒后日便要啟程去涼州了。婁先生打算去南邊，你那？可是要回鶴拓。”

    “我還沒闖蕩夠呢，再說了，我來大烈是來挑戰(zhàn)你們中原的第一劍客的。還沒證明我是天下第一，小爺我可不會(huì)輕而易舉地打道回府。”

    “中原第一劍客……”婁簡(jiǎn)問，“中原第一劍客便是平風(fēng)劍主李江澤。我記得好像是涼州人。”

    “真的！那他可在涼州？”

    “這個(gè)我就不知道了。好久都沒聽到李江澤的動(dòng)向了。”

    “那我便也去涼州瞧瞧。”許一旬舉杯道：“新歲福綿，新的一年我要打敗天下第一劍客李江澤，成為名副其實(shí)的天下第一。”

    金寶也舉起杯盞道：“我要吃得飽飽，睡得好好。秋哥兒你有什么愿望？”

    夏驚秋想了想，舉起杯盞：“做一個(gè)，為百姓立心立命的好官。”他舉起婁簡(jiǎn)握著杯盞的手問，“你呢？”

    “我啊……新的一年，我想好好活著。”

    兩日后，幾人分道揚(yáng)鑣。

    婁簡(jiǎn)騎著馬帶著二五朝南邊去了，夏驚秋又換回了板車，帶著金寶和許一旬去了涼州。

    相比岑州來說，涼州更靠近與西胡的交界處，地界不算大，地處荒涼。平日里細(xì)沙攏煙，若是驟風(fēng)卷起，朗空昏黃，沙塵遮天蔽日，空氣中滿是咆哮聲與飛沙走石的怒鳴。

    沙子無孔不入，打在臉上，就像無數(shù)針尖刺入皮膚。若是滲入眼睛、鼻子和嘴巴，便使人喘不上氣來。

    整個(gè)州城因?yàn)榭拷骱院丝氨染┒汲恰Ｗ源蚴畮啄昵俺嘤鹱诒唤藴绾螅骱痛罅业膽?zhàn)事也停了下來。兩邊的百姓見著不再打仗，便開始互通往來。

    大街上滿是鼻若懸膽、眼窩深邃的胡人。有人移風(fēng)易俗，扮著漢人裝扮，也有人頭戴尖帽，穿著絨毛翻領(lǐng)的團(tuán)花圓領(lǐng)胡服袍子，腰配割rou小刀，系著革囊，一眼瞧上去便是呼叱縱橫的模樣。

    涼州女子也不同南邊娘子們的溫婉柔美的模樣。高髻上的釵花換作黑紗幞頭，脫掉衫裙著男裝，或換作干凈的靈蛇髻，一支素簪做綴，英姿颯爽。

    除了胡人以外，景教

    景教：基督教

    的白袍司祭

    司祭：牧師

    、拿著琵琶的粟特胡僧、牽著駱駝的黃發(fā)商人之類的外幫人，遍布于涼州的大街小巷。

    “平日里看你挺扎眼的，沒想到來了涼州都快找不到你了。”夏驚秋坐在板車上，翹著一條腿，朝許一旬道。

    “切，還京城來的呢，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許一旬嘲諷。

    “玉升樓胡姬今日公演，席位有限，欲購(gòu)從速！”街邊，黃毛小孩拿著仿單

    仿單：宣傳單頁(yè)

    與籠燈叫賣。

    “胡姬？”許一旬正想入非非，手中被人塞了仿單。

    黃毛小孩用著一口不怎么流利的中原話說：“郎君郎君，胡姬娘子可比中原女子好玩多了。”說著，他朝著許一旬挑了個(gè)眉。

    夏驚秋接過仿單，趕走黃毛小孩：“小小年紀(jì)，滿口穢語。”他在許一旬腦門上打了個(gè)響指彈，慍道，“你也是不學(xué)好，心里都放了些什么臟東西。”

    “你們中原人不是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嘛。”許一旬奪過仿單，“就許你們放火，不許我點(diǎn)燈啊。”他細(xì)細(xì)打量著仿單上的文字，忽又撓了撓腦袋，“我怎么覺得，這字跡這么眼熟？”

    金寶伸長(zhǎng)脖子定睛瞧了一眼：“咦？這不是婁先生的字跡嘛！”

    第二十六章 （景教神諭殺人案）玉升樓

    “三娘！”扎著彩色小辮的胡人小娘子，追著一只白色貍奴，從玉升樓二樓匆匆跑了下來，“三娘jiejie，你瞧你那小貍奴，又在廚房偷rou吃。”

    “莫惱，莫惱，我這便逮它回來。”珠鏈掀起一角，從后頭走出一個(gè)穿著翻毛領(lǐng)圓領(lǐng)缺骻袍的女子。她眉眼平緩，鼻梁微挺，嘴唇不妝而紅，蹀躞銅帶束腰，袖口妥帖收緊，又多了幾分颯爽。

    雖是三月，大烈境內(nèi)各地已然見了枯樹抽枝，可涼州還是彌漫著凍人心肝的寒意。三娘進(jìn)了院子，提溜起小貍奴的脖頸，它瞬間老實(shí)了，不過，嘴里的肥rou死活不肯放下。

    三娘用力扯了幾下，拗不過，便作罷。輕拍了一下小貍奴的腦袋：“罰你明日也不許吃rou了。”

    小貍奴垂著耳朵凄凄慘慘的“喵”了聲，像是委屈又像是抱怨。

    三娘眉心收緊，右手猛地抽了一下，失了力，小貍奴掉在了地上。它來不及撿起掉在地上的肥rou，圍著三娘打轉(zhuǎn)。

    “沒事。”三娘朝著小貍奴擠出了一個(gè)笑容，“老毛病了。”

    不過，好像發(fā)作得更頻繁了些。

    “那就是三娘啊。”

    “聽說可厲害了。”院子一角，兩個(gè)胡姬用胡語議論著三娘。

    這位名叫三娘的女子，是班主不那遮兩個(gè)月前南下回涼州的路途中撿到的。當(dāng)時(shí)她餓暈在官道上，身邊只有一個(gè)竹簍、一把紅傘、一只小貍奴。本來以為是個(gè)浮浪戶，沒成想這位叫三娘的娘子是個(gè)厲害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