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么一出，坐著的眾人注意力被轉(zhuǎn)移，雖然還是在焦急地等待著陳嘉志的消息，但都沒有剛來時候那么慌亂了。

    等著也是等著，伙計們開始聊起這段時間做的一些?活兒。

    原平雖然幾年?沒干過了，但骨子里的記憶還在，他們開起了這個話頭，原平也不是聊不下去。

    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沈知意在旁邊聽著，把玩原平的手指，沒有參與?任何話題。

    中途他看見原平停頓了一下，舔了舔起皮的嘴唇，突然起身?走?了出去。

    過一會兒沈知意回來了，手里端著個一次性紙杯。

    原平正在跟一個伙計聊怎么使機械搖臂，為了補充說明，他還上網(wǎng)找了張圖給?對方看。

    原平把手機遞過去，對方也從遠處的座位挪到他身?邊，把頭湊了過來。從沈知意的角度來看，兩個人貼得很?近。

    他走?過去，把手里的紙杯遞給?原平：“喝水。”

    原平接過，發(fā)現(xiàn)手心的溫度還是溫熱的，便明白沈知意剛剛是去護士站給?他要熱水了。

    他笑著道：“正好口干，謝謝阿沈了。”

    沈知意點點頭，看原平喝完水之后嘴唇稍微濕潤了點，便在他身?邊坐下。

    兩個人坐在一起，肩膀挨著肩膀，原平結(jié)實的大腿靠著他的。溫度通過布料傳遞過來，沈知意剛剛說不清道不明的負面情緒，忽然就?好了不少。

    幾個人還在聊著，手術(shù)室的門忽然被打開了。眾人一瞬間全都站了起來，但里面沒動靜，他們就?只能繼續(xù)在原地等著。

    不過沒多久，里面的護士就?把陳嘉志推了出來。他躺在病床上，還昏睡著，手指手背上貼著滿滿各種指標的監(jiān)測設(shè)備。

    大家一下子圍上去，沒敢離太近怕撞著他，只能七嘴八舌地問?怎么樣了。

    醫(yī)生揮揮手，讓護士把陳嘉志推去監(jiān)護病房。他解下口罩，對眾人道：“病人情況差不多穩(wěn)定下來了，不用太擔心。”

    大家都松了口氣，繃了一晚上的神經(jīng)總算松弛下來。原平走?上去，問?道：“請問?下醫(yī)生，我叔這個情況到底是為什么？突然變成這樣，總得讓我們知道原因?，以后也更好照顧他。”

    醫(yī)生看了他一眼，道：“這次是因?為病人第二個療程的藥不太適合他的身?體狀況，身?體對藥物起了排異反應(yīng)。”

    “那請問?醫(yī)生，你們開藥之前，都沒有實驗過的嗎？” 原平繼續(xù)追問?道，“如果今天他因?為排異反應(yīng)救不回來了，又該怎么說呢？”

    “小劑量的話，反應(yīng)不會特別明顯。當時初步試藥的時候，病人當時身?體也有點不適，過幾天便好轉(zhuǎn)了。所以他找到我們說，想?要繼續(xù)服用……”

    醫(yī)生有點緊張，繼續(xù)道：“而且開始治療之前，我們也已經(jīng)告知過病人這種藥物可能出現(xiàn)的不良反應(yīng)。病人知曉，并簽訂了免責書。這次的藥，也是過了好幾天觀察期才開始出現(xiàn)狀況的。”

    ——陳嘉志知道？而且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排異反應(yīng)，卻還是堅持要服用這種藥物？

    原平眨了眨眼睛，有點不敢置信。但他知道醫(yī)生肯定不會對這些?事情信口開河，只能點點頭道：“我明白了……辛苦您了。”

    陳嘉志被推回特護病房，修理廠的伙計都進去看他了。只有沈知意還留在外面，陪著坐在長椅上沉思的原平。

    醫(yī)院的墻壁雪白一片，在白熾燈下面更加透出點蒼白的感?覺。原平盯著一處光斑發(fā)呆，腦袋里還在想?著醫(yī)生之前說的話。

    衣服口袋里傳來一陣震動，原平甚至都沒力氣去看來電人是誰，直接劃開了屏幕接通。

    “阿平。” 是母親的聲音。

    原平叫了一聲“媽”，于?秀在電話里那頭捕捉到他背景音里的嘈雜聲，問?道：“你在哪兒？”

    “陳叔突然身?體不好，在醫(yī)院動手術(shù)……” 原平捏捏眉心，一晚上都緊繃著神經(jīng)，讓他太陽xue脹痛得厲害。

    “我在這兒陪著他。”

    聽見陳嘉志的名字，于?秀不明顯地停頓了一下，才問?道：“今天不是中秋節(jié)？你在醫(yī)院陪著他，家不回了？”

    明明就?是于?秀自己拒絕了要和他們過中秋節(jié)的邀請，現(xiàn)在又來問?他們?yōu)槭裁床贿^？

    原平神情疲憊，突然有點厭倦應(yīng)對這種多余的關(guān)心。

    他于?是淡淡道：“沒關(guān)系的，阿沈也在這兒。您找我有事兒？”

    于?秀那邊半天沒說話，過了會兒才道：“什么時候有空，來mama這里一趟？”

    原平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一點，驚訝地坐直了身?體：“今天？”

    ——母親很?少這樣開口邀請原平過去，一般他自己有什么東西?要拿給?于?秀，或者想?回家吃飯了，都是自己主?動回去的。

    “不是，” 于?秀立刻拒絕，和那天一樣。“中秋節(jié)，我不想?看見他。”

    原平看了沈知意一眼，后者眼神一直黏在他身?上，原平這么一動，沈知意立刻就?注意到了，手安撫性地摸了摸原平的脖頸。

    原平對兩人之間這種無解的局面無比心累——起碼今天晚上，他不想?再管了。

    “著急嗎？著急的話，我明天就?過去。” 原平嘆了口氣，完全失去了和母親交流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