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570節(jié)
戰(zhàn),潰兵會走漏風聲,不戰(zhàn),這支人馬也是向北海去的,會增加拓跋什翼健的實力。 而且這么近的距離,他們遲早會發(fā)現(xiàn)這片谷地,到時候更為被動。 心念電轉間,謝玄很快就有了決斷,“披甲,速擊之,掩殺至北海!” 山谷中迅速動員起來,作為曾經的北府軍,不愧是數一數二的精銳,不到一炷香功夫,士卒已然披甲上馬。 謝玄說到做到,驅馬與士卒一同走出,擺出一個攻擊陣列,只等敵軍進入埋伏圈。 狂風夾雜著大雪遮蔽天地。 人和makou鼻中不斷噴出白氣。 馬蹄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南軍士卒握緊刀矛,目光如刃,仿佛豹子一般繃緊身軀,連胯下戰(zhàn)馬亦不安的刨動馬蹄。 風雪之中,一桿旌旗率先露出。 旗幟仿佛被凍成了鐵片,在狂風中紋絲不動,上面還結著冰渣子。 但那個偌大的“梁”字卻令眾人眼前一亮。 “是我軍袍澤。”士卒們一陣欣喜,未想在這極北之地,會見到袍澤,心中頓時一暖,肆虐的風雪也沒那么寒冷了。 “爾等何人?”對方同時發(fā)現(xiàn)了他們,立即擺出攻擊架勢,騎兵瑟瑟發(fā)抖的展成一條直線。 “南軍謝玄部!” “原來是自己人,我等遼東鹿將軍部,某乃前鋒牙門將軍李儻。”風雪中走出一年輕將領,一頭的雪花,眉頭睫毛上結著冰碎。 “殿下……”謝玄趕緊下馬。 李儻驅馬上前,下馬,掃了一眼前來迎接的眾人,忽然牙關打顫起來,“快、快,尋個避風之處。” 第七百六十三章 雪 雪雖然大,但只下了一個時辰就停歇了。 烏云頓去,天上甚至還掛上了一輪暖陽。 喝下rou湯,李儻才感覺重回人間。 不過風雪行軍,凍死三百多人,凍死戰(zhàn)馬兩千多頭。 “幸虧還未完全入冬,否則我等都要凍死在草原之上。”李儻掃了一眼南軍諸將,“爾等能千里奔襲至此,北府軍不愧是天下強軍!” 其他幾路大軍都因天氣嚴寒,各自退回。 只有他們遼東軍不畏苦寒,殺到此地。 “殿下謬贊了,如今兩軍合為一軍,勝算大增!”謝玄拱手道。 “合為一軍?”李儻展開地圖,“不如東西兩面夾擊如何?拓跋什翼健駐兵白狼城,在此地西北八十里左右。” “分軍?”謝玄松了一口氣,其實他也是這么想的。 一合軍問題就都來了。 誰聽誰的?誰為前鋒?糧草、戰(zhàn)利品如何分配等等,都是問題。 而且謝玄也看出來了,遼東軍成分復雜,義從、部曲、鎮(zhèn)軍、北軍兼而有之,這種大軍最難做到號令一統(tǒng)。 關鍵也沒時間去整肅。 “殿下所言極是!” “那就事不宜遲,白狼城見!”李儻一口灌下熱羹,然后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冰雪,再度跨上戰(zhàn)馬,提起長槊,“謝將軍,后會有期。” “殿下保重。” 二人心照不宣。 李儻走后不久,謝玄也盡起大軍。 士卒休整幾個時辰后,精氣神恢復不少。 大軍踏著積雪向北行進。 天空的中暖陽緩緩向西面沉下,漫天金紅與大地上的白雪交相輝映,荒野盡頭,狼群在丘陵上徘徊,發(fā)出一聲聲蒼涼的嗥叫。 鹿群聽到嗥叫聲,慌亂的向東北面闊葉林逃去。 此地雖然苦寒,卻也生機盎然。 行不到二十里,就見一望無際的大湖橫亙在面前,冰面如鏡,鏡下幽黑深邃。 “不必愛惜戰(zhàn)馬,加速前進,天黑之前,必須到達白狼城!”謝玄下令道。 這種天氣,一個晚上就能凍死所有活口,無論是人是馬。 不是敵人死,就是己方亡。 白茫茫的寒氣隨著夜色一同降臨,鋪在天邊。 將士們盔甲上很快結了一層薄冰,偶爾有戰(zhàn)馬哀鳴一聲,口吐白沫栽倒在地,馬上的騎兵,從地上爬起,攀上另一匹戰(zhàn)馬。 四周越來越冷,有人手指都跟韁繩凍在一起。 謝玄心中的寒意越來越重,如果拿不下白狼城,等待他們的就是死亡。 “稟將軍,白狼城三支敵軍從東西兩面,向我軍夾擊而來。”兩名斥候飛奔而來。 去的時候是一隊,五十一人,回來時只剩下兩人,大部分不是死在敵軍的弓刀下,而是嚴寒。 聽到這個消息,謝玄心中一喜,不怕遇見敵人,就怕走錯了路,凍死在這荒野之中。 “殺!”謝玄揮劍一馬當先。 生死存亡前,士卒們爆發(fā)前所未有的殺意。 能活下去的希望只有一個,那就擊敗敵人,拿下白狼城! 暮色之中,兩軍很快就相遇了。 霎時間,地動山搖起來,梁軍皆成亡命之徒,眾志成城,勇往直前。 任何擋在他們面前的東西都逃不過被毀滅的下場。 此時此刻,梁軍眼中只有一個東西,那就前方燃著篝火的城池。 那里有溫暖的帳篷,熱氣騰騰的rou湯,以及女人! “殺!”每個士卒都化為野獸。 既然主動跟著謝玄北上,就沒有一個是懦夫。 鮮卑人仿佛薄冰一般一觸即潰,他們引以為傲的野蠻在中原騎兵面前不值一提。 撲上來再多的人,都無法阻擋這支亡命之軍的步伐。 “攻破白狼城,城中之物,任爾等取之!”作為江東名士的謝玄也在此刻爆發(fā)出獸性,慈不掌兵,戰(zhàn)爭面前,只有你死我活。 “萬歲!萬歲!” 腥風血雨之中,士卒爆發(fā)出一陣陣的獰笑聲,與天邊的狼嚎聲互相呼應。 白狼城說是城,其實只是一座泥土圍成的矮墻,一座土樓就算是城門了。 騎術高超的將士可以一躍而過。 不過鮮卑人在城中也有準備,設置了一層鹿角,最先越過矮墻的騎兵恰好撞在鹿角上,被木樁貫穿了身體。 戰(zhàn)馬在尖樁上凄慘鳴叫著。 然而這個時候,沒人會去管他們。 梁軍化為飛蛾,帶著全身的薄冰沖向城中的篝火。 “都來送死!”一個鮮卑豪酋縱聲大笑,揮舞著火把,指揮步卒提著長矛圍了過去。 矛如蘆葦一層又一層。 漫天箭雨潑向沖來的梁軍騎兵,但撞在盔甲上,發(fā)出一陣陣叮叮當當的脆響。 “桓將軍!”眼看就要被層層疊疊的鮮卑人圍死,謝玄大吼一聲。 “桓鎮(zhèn)惡在此!”一騎飛奔而出,盔甲上覆蓋了一層血紅薄冰,揮舞戰(zhàn)矛,帶著百余騎沖向長矛最多處。 左手一提韁,戰(zhàn)馬心有靈犀一般左轉,戰(zhàn)矛揮動,宛如千鈞巨物,將面前的長矛磕開。 身后數騎乘勢殺入,在被刺成刺猬前,連殺數人,打開了一個小小缺口。 桓石虔勒馬復至,隨著騎兵鉆入缺口之中。 一陣血rou橫飛,缺口被撕開,敵軍的陣列轟然崩塌。 “今日之事,有死無生,眾兒郎,隨我沖殺!”投歸大梁后,鐵馬金戈,烈馬狂刀,謝玄仿佛脫胎換骨一般,早已不是曾經的江東名士。 大梁昂揚向上開拓進取的氛圍,潛移默化間,影響了很多人。 鮮卑人也在誓死抵抗,這么冷的天氣,誰都知道,一旦被趕出城,就只剩死路一條。 誰也不能退。 “殺——” 兩邊都是亡命之徒,在這狹小的城池中瘋狂廝殺。 白狼城變成了血狼城。 終究是鮮卑人多,一層一層,無窮無盡,仿佛永遠都殺不完一樣。 南軍一個個倒下,或者被鮮卑人套索扯入亂軍之中,砍成一灘血泥。 兩邊都到了油盡燈枯之時,但誰也沒有后退。 梁軍精銳,鮮卑人多。 “謝將軍,某來助你!”亂軍之中,一支騎兵自西面殺出,為首一將,左手刀,右手槊,連殺數人。 這支人馬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