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540節
華夏需要一把快刀,剔除身上的腐rou,才能迎來新生。 接下來幾日,李躍巡視各大戰船。 這年代出海絕對是一件無比艱辛之事,艱辛也就罷了,簡直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船上生活極為艱苦,動輒數百人擠在一間倉房中。 在海上遇上風浪,九死一生。 “一次出海動輒數月,將士們苦悶無比,疫病叢生,挨不住的人跳海輕生。”馬顧嘆了一聲。 開拓者不是那么好當的。 李躍自然能理解其中的難處,所以從來不嚴格要求海軍士卒的軍紀,也根本不能嚴格約束他們。 艱苦的環境,自然培養出一群狠人。 “等大梁強盛了,一切都會改善的,朕已經讓航海司著手解決這些,船以后會越造越大,宛如城池,不僅能種菜,還能養雞鴨活禽。”李躍畫下一個個大餅。 “真能如此?”馬顧滿臉的皺紋舒展開,滿臉的期待。 李躍笑道:“怎么,連朕的話都不信?” “末將豈敢,陛下恕罪。” “新式海船已在遼東建造,你遲早會看到的。”這次李躍沒有畫大餅。 海航司設計的新式大船,一艘能容兩三千人,不過建造時間有些長,需要五六年,動用了幾萬倭奴入深山老林尋找大木,每日葬身風雪、野獸口中,以及活活累死的就有百余人。 不過慢工出細活,海船容不得馬虎。 “有此等大船,大梁可暢行四海!”馬顧欣喜道。 眼看到了飯食,李躍就留在船上,與士卒一起用餐。 在伙食上,海軍待遇不錯,各種海鮮應有盡有,一釜亂燉,味道鮮美。 吃著吃著,李躍想起一事來,后世海賊基本都是酒鬼,人人離不開朗姆酒,人喝醉了,也就不畏懼風浪。 “既然是海軍,就不必墨守成規,每條船上多儲藏些酒,一來解乏,二來解渴。” “陛下不如讓每條船上些女人,俗話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旁邊的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卒油腔滑調道。 李躍臉色一沉,周圍笑聲戛然而止,“有了女人,你們的兩條腿還站得起來嗎?還有力氣和心思去殺敵么?” 馬顧當即一腳踹了過去,將此人踢翻在地,滿嘴鮮血,“陛下之前,安敢胡言亂語?若不是見你年幼,不知規矩,定斬不饒!陛下恕罪,臣管教不嚴,君前失儀。” 老將就是老將,他這么一弄,李躍反倒不好懲戒此人了。 反過來一想,遇上馬顧這樣的上司,也是這小卒的福氣。 “下不為例。”李躍暗忖還是不能跟士卒太親密了,今時不同往日,皇帝就應該有皇帝威嚴。 “謝陛下。”年輕小卒擦著嘴角溢出鮮血,跪在李躍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這人敢跟李躍開玩笑提要求,膽子不小。 “小人徐道覆。”說完重重磕了一個頭,將甲板砸的一響。 “徐道覆?”李躍一愣,難怪敢出言無狀,歷史上一力主張捅宋武帝劉裕后背的,便是此人。 與盧循一起拉起海賊,直接跑陸地上跟帝王終結者劉裕過不去,膽子能不大嗎? 好苗子! 李躍心中暗贊不已,這年頭到處都是人才,海賊雙璧已經湊齊,將來四海之上又多了一個殺人放火的禽獸。 “記住,爾等不是海賊,而是大梁將士,華夏開拓者,大梁將士就要有大梁將士的樣子!”李躍扶起此人,接下腰間長刀,塞進他手中,“此刀名為百辟,唯刀百辟,唯心不易!” 徐道覆被李躍弄得一愣一愣的,年輕人就是好糊弄,一把刀就讓他感激涕零,“小、小人……定為大梁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李躍哈哈一笑,“萬死就不必了,好生活著,多立功勛,光耀門楣。” “領命!”徐道覆滿臉堅決,緊緊握著百辟刀。 “陛下,桓溫十一天前接受司馬昱禪讓,登基為帝,國號楚,年號永始,司馬昱降為平固王!”這時盧青在船下稟報道。 歷史上的桓楚政權匆匆登場了。 桓溫終究沒有按捺住自己的野心。 不過現在不過一把皇帝癮,以后更沒機會。 桓溫既然稱帝,決戰之時已然到來。 李躍不可能給桓溫整合內部的時間,雖然桓溫北伐屢戰屢敗,但對付內部這些人,還是非常在行的。 能將桓氏從一個三流小族帶成江東頂流,桓溫內斗的水平絕對是這時代的翹楚。 從他擊敗吳會豪強就能看出其心機。 “陛下!”海軍諸將半跪在李躍面前。 眼下是五月,正是盛夏時節,大軍集結、糧草輸送,差不多秋后出發。 “什么時候出兵你們自己決定,朕要萬無一失!”李躍感覺自己親手放出了一頭惡獸,讓它張牙舞爪的撲向所謂衣冠高門。 “領命!”眾人神色一喜。 東巡多日,李躍差不多也要返回洛陽,準備這統一天下的一戰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規則 李躍其實非常明白桓溫的處境。 到了他這個地步,已經騎虎難下,稱帝看似cao之過急,實則是不得已而為之。 只有登基才能平衡士族、荊州軍、北方流民各種利益,是最優選擇,不拿掉司馬家,士族們的屁股就永遠偏向司馬家一邊。 登基稱帝,也是逼士族們做出選擇。 于桓溫個人而言,登基稱帝是他幾十年的夙愿。 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此言早已流傳天下。 換做自己,江東已經爛透了,也不差登基這最后一刀,死馬當活馬醫,說不定還能起死回生。 “桓溫這是在做一場豪賭,只要如前幾次那般擋住我軍,他這個楚國皇帝就可以坐穩了。”太極殿東堂,剛回到洛陽的李躍氣都沒喘一口,就召集眾人前來商議軍機。 “江東人心離散,內憂外患,天下一統時機已至。”王猛拱手道。 “太子意下如何?”李躍望向李儉。 “桓溫篡位,江東人心不穩,的確是攻取江東的大好時機。”李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既然如此,朕進伐中路,太子進伐東路,桓伊、劉應為輔,景略鎮守后方,輸送糧草。”李躍大手一揮。 滅燕,李躍為正,王猛奇兵突出,從上黨穿行太行山,夾擊慕容恪,取得梁燕決定性的一戰。 滅秦,沙苑之戰,王猛陣斬苻堅,擊滅氐秦主力,有滅國之功。 平涼,王猛高歌猛進,將涼州里里外外犁了一遍,方有今日關中的安定。 這還是武功,其他的文功都沒算在其中。 此番攻打江東,不能再讓他去了。 否則就是功高震主,將來大家都不好相處。 權力運行自有一套規則,如果臣子的功勞比皇帝還高,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尤其還是開國皇帝。 不是質疑王猛的忠誠,而是跟隨他的人會推著他往前。 王猛在朝堂、地方、軍中都有自己的勢力,放任不管,將來肯定要出問題。 上一次平涼之后,王猛要靠自污這種低劣手段暫避鋒芒,這一次若是順利平定江東,李躍都不知道怎么封他了。 而且督鎮后方也是一項重任。 如此規模的大戰,也只有王猛、常煒這個級別的人方能理清。 “怎么,你二人有何異議?”見二人不說話,李躍詢問道。 “兒臣領命。”李儉意識到什么,目光瞥了瞥王猛。 在權力中樞待了這么久,不可能還是當初的菜鳥。 之前的心事重重,應該是提前想到了此節。 這說明他已經是個合格的太子。 王猛很快就一臉坦然,“陛下安排十分得當,此戰定能旗開得勝。” “報陛下,巴中守將鄧定、常璩等人舉城投降,巴蜀皆歸大梁。”盧青在殿外激動稟報著。 常璩此人李躍有些印象,曾作為桓溫使者出使過鄴城。 常氏也是蜀中大族,如今薛強、周楚已經攻入蜀中,巴蜀豪強選擇替桓溫陪葬,還是選擇依附大梁,一目了然。 以前打著晉室的旗號,還能安撫巴蜀人心。 如今桓溫撤掉最后一層遮羞布,晉室所剩不多的正統性也就蕩然無存了。 “知道了。”李躍沒太驚訝。 巴蜀豪強這時候還為死戰,才是一件咄咄怪事。 巴中拿下,江南防線就面臨腹背受敵的困境,長江的優勢去了一半。 “兒臣有一事不明。”李儉開口道。 “說。”李躍和顏悅色。 “前者謝家已經與父皇聯姻,謝安一時之俊杰,應該知曉江東不可長久,為何還不來請降?” 江東這艘破船在狂風巨浪中搖搖晃晃而不沉沒,功勞最大之人是謝安。 當初王氏與桓溫叫板,如果謝安站在王氏一方一同發難,只怕桓溫連楚王都當不成。 仔細來看,桓溫的種種行徑,其實都有謝安在暗中推波助瀾。 說不定兩人私下早已結盟。 “不必高看謝安,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謝家,桓溫的楚國有一半是謝家的,你說謝家是愿意來大梁當貳臣,還是愿意與桓溫共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