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460節(jié)
將領們全都人心惶惶。 十幾萬的梁軍堵在河東,其中還有近十萬的黑云精銳。 即便最狂妄之人,也不敢對黑云精銳口出狂言。 “亂我家國者,梁也,勝負在此一戰(zhàn),大秦之存亡興衰亦在此一戰(zhàn)!”苻堅從軟榻上緩緩站起,眼神無比堅決,在戰(zhàn)場決一死戰(zhàn),總比夾著尾巴逃到涼州強。 氐人豪酋們沒人愿意離開故土,哪怕如今大旱,他們也不愿走,寧愿耗著,總會又有一口吃的,而干旱不會一直持續(xù)下去。 自魏武帝遷他們入關中以來,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早已將富饒的關中視為家鄉(xiāng)。 如今還未跟梁軍一戰(zhàn),便要逃竄,氐人們自然不甘心。 “臣等愿隨陛下死戰(zhàn)!”一眾將領拱手道。 事已至此,唯有死戰(zhàn),氐人生性頑強,一向不懼苦戰(zhàn)。 而且現(xiàn)在的秦軍還有一戰(zhàn)之力。 “龍驤將軍聽令!”苻堅沉聲道。 “末將在!”姚萇拱手而出,引來周圍人的一陣羨慕和嫉妒。 主動求饒之后,苻堅非但沒有痛下殺手,還升他為龍驤將軍,以安其心。 當然,這背后其實也是妥協(xié)。 姚萇身后站著羌人,羽翼已豐,如果苻堅不聲不響的就殺了他,不用等梁軍攻城,關中自己就亂了。 羌族人口僅次于晉人,跟鮮卑、匈奴盤根錯節(jié),實力不容小覷。 “汝率三萬羌部為先鋒,支援蒲坂,蒲坂若失,提頭來見。”不是苻堅不愿聽苻融之計,除掉這個隱患,而是早已騎虎難下。 “領命!”姚萇眼角余光掃了苻堅一眼。 這個任命很有問題,首先,姚萇麾下并沒有三萬人,只有四五千部曲,苻堅這是讓他盡起關中諸羌。 而現(xiàn)在不是辯解的時候。 “梁成、楊安、王鑒、朱彤聽令!” “臣在!” “盡其關中大軍、糧草,與朕渡河迎戰(zhàn)李躍,此戰(zhàn),朕必一掃黑云軍十數(shù)年之名聲!”苻堅依舊雄心壯志。 戰(zhàn)場上打贏了,就什么都有了。 這對苻堅而言非常公平。 “權令君何在?”苻堅沒忘記這位謀主。 “稟陛下,前日權令君偶感風寒,臥病在家。”有人回復道。 權翼稱病不出,明顯是不看好這一戰(zhàn)。 到了此刻,苻堅不管他看好不看好,“朕親自去請令君。” 整個關中動員起來,氐秦精銳盡出,只留苻融六千部曲守衛(wèi)長安。 第六百一十章 勸降 “梁賊可敢決一死戰(zhàn)乎?”數(shù)百騎在陣前咆哮。 困獸猶斗,鄧羌每隔兩日就會出城挑戰(zhàn),以此激勵守城士氣。 此人乃東漢開國功臣、云臺二十八將之首鄧禹之后,與魏晉名將鄧艾是同宗。 李躍一時愛才心起,鄧羌有萬人敵之勇,又有獨當一面之才,是這時代頂級的帥才,派人勸降,卻冥頑不靈,死活不降,還將使者斬首,斷絕城中其他人投降之念。 “鄧羌與苻堅自幼相識,一同生長于枋頭,親如手足,絕不會投降我大梁。”崔宏拱手道。 “這次就讓臣去會一會鄧羌那廝!”魏山提著長槊,披著明光鎧。 李躍掃了他一眼,魏山如今都四十多了,早年沖殺太猛,也是落下一身的傷痛,跟王猛一樣是大梁排在前二的病號。 鄧羌二十六七,正是龍精虎猛的年紀。 魏山若是敗在他手上,損大梁士氣。 李躍一向不主張大將出去單挑,匹夫之勇爾,鄧羌走投無路,不得不用這種辦法激勵城中士氣,魏山則完全是爭一時之勇。 “殺雞焉用牛刀?給晚輩后生一些機會。”李躍笑著婉拒。 崔宏眼珠子一轉,“不如令張、劉、呂、諸葛四將齊上,鄧羌再勇猛,也絕不是對手。” 張蠔、劉牢之、呂光、諸葛侃一起上,鄧羌肯定不是對手。 不過此言一出,周圍黑云將一臉不屑之色,士卒最崇拜強者,哪怕是敵人。 真按崔宏說的辦,實在有些丟人,若是擒殺了鄧羌也就罷了,萬一沒得手,反而折損自家士氣。 “你太小看鄧羌了,此人并不魯莽,見識不妙,掉頭就走,不妨讓后輩去練練手,不急。”李躍笑道。 本來就是圍城打援,目的是吸引苻堅來蒲坂決戰(zhàn)。 李躍若真下決心攻城,用火油、砲石、踏橛箭、撞車就能把蒲坂淹了。 這一戰(zhàn),常煒將梁國所有家當都輸送過來,為的就是一戰(zhàn)而滅秦。 “呂光何在,去陪鄧羌玩一玩。” “領命!”呂光提起長槊,翻身上馬。 張蠔、劉牢之是黑云軍中名副其實的萬人敵,呂光、諸葛侃也有這個資質。 尤其呂光,極有將才,年紀雖輕,統(tǒng)兵能力還要強于張蠔和劉牢之。 這么多年的積累,如今的梁國,可謂是猛將如云,良臣如雨。 呂光率數(shù)百騎與鄧羌大戰(zhàn)。 李躍略覺乏味,看多了其實沒什么意思,不過將士們百看不厭,歡呼聲陣陣,也算激勵他們的尚武之氣。 “陛下,氐秦出兵了,以姚萇、苻飛為前鋒,率四萬大軍渡河。”劉應帶著戰(zhàn)報而來。 “苻堅出兵沒有?” 四萬人還是不夠看,李躍希望能在蒲坂一戰(zhàn)定乾坤。 戰(zhàn)場上其實沒多少神機妙算,梁國憑國力穩(wěn)扎穩(wěn)打,步步為營,氐秦也很難玩出花樣。 劉應道:“苻堅聚大軍于長安,引而不發(fā)。” “既然引而不發(fā),說明苻堅另有圖謀,不肯來蒲坂決戰(zhàn)。”王猛拂動長須笑道。 “他若不來,朕就從蒲坂而入關中,掀了他的老巢。”李躍并不著急。 攻其所必救,蒲坂不守,關中也守不住。 不過往深層想,苻堅派姚萇、苻飛上來,多少有幾分借刀殺人之嫌疑。 姚萇不必說,是關中最大的威脅,苻飛為氐秦宗室,手握兵權,驍勇善戰(zhàn),卻不是苻堅的嫡系,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隱患。 如今氐秦不是宗室反對苻堅,苻飛的處境就比較尷尬了。 “萬勝!” 營壘中又爆出一陣海嘯般的歡呼聲。 正好打斷了李躍的思緒,放眼望去,呂光竟然也能跟鄧羌殺的難分難解。 兩支騎兵,宛如兩條長蛇一般互相絞纏。 鄧羌與呂光你來我往,二馬并馳,靠的極近,長槊揮舞的密不透風,宛如流星一般從東向南掠過。 李躍也上過戰(zhàn)場,當年與冉閔一起大戰(zhàn)過姚弋仲、梁犢,能看出兩人都在做表面功夫,真正的廝殺,絕不會如此花里胡哨。 忽然想起鄧羌在蒲坂長大,呂光也在蒲坂長大,兩人很可能是老相識,自然不肯用全力。 這么打下去沒什么意思,李躍心中一動,“差不多了,鳴金收兵吧。” 過不多時,呂光回來交令,“末將未能擒殺鄧羌,還望陛下恕罪。” 李躍盯著他,“聽說鄧羌與將軍是舊識?” 呂光一驚,抬頭望了李躍一眼,又趕緊低下,“是。” “既然呂將軍與鄧羌是舊識,為何不早說?”崔宏皮笑rou不笑道。 “末將為大梁臣子,鄧羌乃敵將,分屬兩國,各為其主,戰(zhàn)場相見,只有敵人,沒有舊識,是以未曾稟報。”呂光條理十分清晰。 “呂將軍公私分明,壯哉。”李躍點頭接受他的辯解,人之常情,“未知鄧羌可勸降否?” 這個問題對呂光而言似乎不太好回答,思索了一陣后,才道:“鄧羌受苻氏器重,不可勸也。” 李躍點點頭,“可惜。” 呂光拱手告退。 崔宏低聲道:“呂光神色有異,只怕鄧羌在戰(zhàn)陣上勸過他。” 李躍揮揮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呂光不會叛朕。” 兩人在戰(zhàn)場上靠的這么近,肯定說過什么。 不過李躍并不在意,呂光雖沉默寡言,但并非忘恩負義之輩,在尚武堂改造多年,李躍對他委以重任,這份恩遇不算小了。 當然,嘴上這么說,私底下其實也做了安排,校事不僅對外,也對內。 以黑云軍的兵制,即便他有其他心思,也做不了什么。 “苻堅既然拋出苻飛、姚萇,不如先拿下蒲坂,以鄧羌、苻飛、姚萇祭旗,震懾關中。”王猛提議道。 對壘多日,一直按兵不動,將士們多少有些士氣低落。 蒲坂熬的差不多了,到了收官的時候。 十幾萬人馬,消耗實在驚人。 如今大旱,梁國也沒這么多家底,早一些收復關中,就能多保留一絲元氣,節(jié)省梁國的國力。 李躍然其言:“姚萇、鄧飛一到,準備攻城,先吃掉二部,拿下蒲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