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牢之并非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之輩，在戰(zhàn)場的表現(xiàn)堪稱有勇有謀。

    剿滅泰山寇如此，今日之戰(zhàn)亦是如此。

    “爾等若是惜命，可留在此地，愿戰(zhàn)者，隨吾追殺！”長槊向后一招。

    黑云驍騎早已認準了他，又如百鳥朝鳳一般集結而來。

    “殺！”一個簡單的回應，讓士氣高漲起來，士卒們也不知疲倦一般。

    劉牢之換了戰(zhàn)馬，又是第一個沖了出去。

    “能與劉道堅并肩而戰(zhàn)，死而無憾也！”蘇權策馬追了上去。

    諸葛侃、高衡、何謙跟劉牢之一條心，自然也不甘人后。

    黑云驍騎死死咬住燕軍，不給他們?nèi)魏未⒅畽C……

    高云帶著步騎趕到白波谷，看到的只有尸體。

    “稟將軍，劉校尉率軍追殺燕軍而去！”斥候在此等候多時。

    “燕軍援兵在何處？”高云問向其他斥候。

    “離白波谷五十里，萬人左右！”

    “這個劉牢之好生魯莽，三千軍就敢追進別人的老巢。”有黑云將不滿起來。

    擺在高云面前有兩條路，其一，固守白波谷，坐視劉牢之被敵軍圍攻，這是最穩(wěn)妥的策略。

    其二，揮軍北上，與燕軍大戰(zhàn)，風險巨大，如果不能快速解決這部燕軍，慕容垂在平陽的大軍隨時南下。

    不過高云沒有任何猶豫，“殿下常言：最好的防守是進攻，欲防守白波谷，必先斷慕容垂一指！慕容垂不知我軍之勇猛，燕軍定有輕我之心，令，大軍北上，迎戰(zhàn)燕軍！”

    劉牢之等人的加入，大大提升了高云部的戰(zhàn)力。

    戰(zhàn)機稍縱即逝，而高云敢于進攻。

    李躍一直提倡進攻精神、戰(zhàn)斗欲望，高云在講武堂深造數(shù)年，深得李躍之精髓。

    梁國立國才兩年，黑云軍正處于青年時期，很多將領沒過二十，便獨領一軍，精神、欲望都不缺。

    不過眾將略有遲疑。

    高云臉色一沉，手按劍柄，“養(yǎng)兵千日用在一時，此戰(zhàn)之關鍵就在今日，畏縮不前者，斬！”

    吃掉這兩支人馬，滅燕軍之氣勢，然后就可以憑借白波谷與慕容垂對壘。

    這一戰(zhàn)只要擋住慕容垂，打個平手，整個戰(zhàn)場大形勢就會逐漸倒向黑云軍。

    原因很簡單，此戰(zhàn)燕國十幾萬人馬，而且還是騎兵居多，糧草需從幽州千里迢迢轉(zhuǎn)送而來。

    若不是截獲了張平儲積在太原的糧草，慕容恪、慕容垂都耗不下去。

    “領命！”眾將一震，眼神堅決起來。

    第三百八十七章 選鋒

    “并州全境已為我大燕所有，梁王屯兵野王，逆勢而謀上黨，大不利也，不如退兵，兩家罷兵言和，各安國境如何？”

    李躍萬萬沒想到，慕容恪居然來信勸自己退兵。

    崔宏喜道：“定是燕人氣力不濟！”

    張平丟了并州，但在軍事上并沒有失敗，而是被叛徒里應外合。

    退守上黨后，吸取教訓，堅壁清野，加固關隘、城池，防守的滴水不漏。

    弄得李躍和慕容恪都拿他沒辦法。

    不過這個時候退兵，就前功盡棄了。

    慕容恪攻下了并州大部，吃飽喝足，李躍卻沒得到任何好處。

    “看來慕容恪有幾分退兵之意。”李躍來來回回看了幾次，慕容恪好歹是天下成名已久的人物，字跡卻帶著幾分秀氣，完全不像是一個殺伐決斷的名將。

    崔宏道：“我軍若是退走，張平死灰復燃，或許張平與慕容恪達成某種協(xié)議？”

    上黨威脅不了燕國，但一定能威脅中原。

    張平遲早是個禍患。

    “張平信義全無，慕容恪不會相信他的，這封信應該是來探探我們的決心，回信一封，邀慕容恪南北夾擊上黨，然后一決勝負。”李躍太了解張平這種人了，也了解慕容恪。

    燕、梁之爭，一時片刻難解難分。

    梁國的底盤在中原，燕國的底盤在遼東，慕容恪應該是感覺有些吃力了。

    同樣，李躍也不想再耗下去，近十萬大軍，加上戰(zhàn)馬，每日消耗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

    梁國家底也不豐厚。

    崔宏道：“殿下妙計，可以試探慕容恪的心意。”

    李躍搖頭，“不是試探，而是真攻，上黨威脅河內(nèi)、洛陽、鄴城，孤勢在必得，他不愿打，就讓他看看我黑云男兒的實力！”

    休整了這么多日，黑云軍將士的士氣、狀態(tài)都在巔峰。

    想要兵不血刃拿下上黨，幾乎沒有可能。

    張平不見棺材不掉淚，以為占據(jù)了上黨形勝之地，就沒人敢動他，李躍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讓他見見棺材，掉掉眼淚！

    以武力促張平投降，同時向慕容恪亮亮劍。

    “若是張平投降慕容恪……又當如何？”崔宏擔憂道。

    李躍笑道：“又不是攻打上黨全境，而是先拿下天井關，威懾敵軍，讓張平、慕容恪看到我們的決心！”

    高云、姚襄、呂光在河東與慕容垂鏖戰(zhàn)，也不知結果如何。

    不過偏師終究是偏師，不能將所有希望都押在他們身上。

    這場大戰(zhàn)的關鍵還在于上黨，河東只能影響大戰(zhàn)的形勢，卻不能決定勝負。

    李躍帶著親衛(wèi)巡視野王城北的天井關。

    劉歆《遂初賦》中有言：馳太行之險峻，入天井之高關。

    群山巍峨，聳立入云，山腰郁郁蔥蔥，敵軍旌旗若隱若現(xiàn)。

    從春秋戰(zhàn)國時起，天井關便是黃河之北的要沖，扼守太行八陘之一的太行陘，干戈迭起，為兵家必爭之地。

    張蠔攻陷上黨之后，還在天井關之南修建了星軺驛、橫望隘、小口隘、碗子城，只有一條闊三步、長四十里羊腸小道蜿蜒于崇山峻嶺之間。

    張平敢以區(qū)區(qū)上黨北阻慕容恪，南抵李躍，自然是有些憑仗的。

    回到大營，將士們已經(jīng)集結。

    李躍帶著宿衛(wèi)站在前鋒軍之前。

    “擅攀援者出列三步。”親衛(wèi)大聲將李躍的話重復出去。

    歷次大戰(zhàn)，都是前鋒軍攻堅，因此黑云軍最勇猛的步卒都在此軍之中，前鋒軍的前身是敢死營，一向悍不畏死。

    中原缺大規(guī)模的良種馬，所以不得不重視步軍發(fā)展，黑云軍最早便是從山上殺下來的，平日訓練也都是上山與猛獸搏殺，再險峻的山也難不倒他們。

    這是李躍敢打天井關的原因。

    “愿血戰(zhàn)天井關者再出三步！”親衛(wèi)大聲喊道。

    轟、轟、轟。

    四五千人，有一大半上前。

    剩下的人滿臉愧色，不過李躍理解他們，這兩年日子過好了，有了家室，也就不愿打這種九死一生的苦戰(zhàn)。

    能有兩三千人，已經(jīng)相當難得了。

    說明軍中血氣還在。

    強逼那些不情愿的人上去，反而會壞事。

    “殿下，我等亦愿血戰(zhàn)，不破天井關，提頭來見！”今年武舉的李武、李琦、李屹、趙賀四人拜在面前。

    高云麾下有了劉牢之、諸葛侃等人，李躍就將他們留在身邊培養(yǎng)。

    “我等亦愿出戰(zhàn)！”五百多名宿衛(wèi)也一起單膝跪地。

    崔宏看著這些士卒，忍不住感慨道：“軍心若此，天井關必破！”

    “壯哉，上酒！”李躍沒有攔阻。

    雛鷹終究要自己展翅飛向天空。

    劉牢之、諸葛侃、何謙等野生將才打出了氣勢和威風，尚武堂的兒郎怎可落于人后？

    他們主動請戰(zhàn)，李躍“老”懷大慰，選鋒歷來是華夏軍隊的傳統(tǒng)。

    《六韜·武鋒》：凡用兵之要，必有武車、驍騎、馳陣、選鋒。

    岳飛麾下亦有踏白、背嵬、選鋒三支強軍。

    行軍打仗靠的就是一股銳氣。

    稍頃，一壇壇酒送了上來，輜重兵抬來長案，擺成一列，將酒倒入大陶碗中。

    李躍第一個上前，端起一碗酒，朝向眾軍，“萬眾一心泰山可撼，區(qū)區(qū)天井關，焉能阻攔我大梁的忠勇兒郎？諸君當為孤攻破此關！”

    說完，便一飲而盡。

    士卒們也一列一列上前，端起酒碗就灌了下去。

    “不破天井，誓不回還！”他們比李躍還要亢奮，喝了酒之后，眼底竟生起一抹暗紅。

    “李武、李琦、李屹、趙賀聽令，各挑選一百精銳，此戰(zhàn)爾等當為前鋒，不可墜了尚武堂威名！”李躍指著四人道。

    “領命！”四人站出，各自挑選士卒。

    有前鋒軍，也有宿衛(wèi)。

    被選上的人一臉喜色。

    李躍又令人取來四百套盔甲，明光甲、冷鍛甲、盆領鎧、黑光甲等等只有將領才能穿的精甲，分給這些前鋒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