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243節
“愛妃多慮了?!崩钴S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平心而論,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愛慕之意,但似乎也摻雜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正說這話,女官在外面喊道:“殿下,張校尉有要事。” 張生野稟報的事一般非同小可。 李躍還沒說話,崔言思已將氅衣為李躍重新披上,“國事要緊,殿下亦要保重身體?!?/br> 李躍點點頭,出門而去。 張生野等候多時,“月姬知曉和親之事,求見殿下。” “她怎么知道的?” 這種軍國大事,一向都是秘密。 “下午條司空之女條蘭芷……去找過月姬娘子。”張生野眼中掠過一絲恨意,被李躍察覺。 人心隔肚皮,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知道了,你退下吧。”李躍揮了揮手,外人在,有些話不好說。 “唯?!睆埳肮笆侄恕?/br> 李躍自去見月姬。 一見面,就見到月姬笑臉,“月姬愿意出嫁和親!” “是條攸逼迫你的?”李躍沉下臉。 月姬搖搖頭,“兄長需要與拓跋氏聯姻,月姬豈能置身事外?此去代國,必促成兩家和好,共御慕容氏?!?/br> “說謊?!崩钴S望著她的眼睛,試圖尋找到一絲破綻。 “月姬沒有說謊,月姬真心誠意想助兄長成功,只有兄長能平息天下戰亂,解救萬千百姓于水火?!?/br> 月牙般的眼眸卻一直純凈如水,乖巧的令人心疼。 但越是乖巧,李躍越是知道不能這么做。 “天下大事,不涉婦孺,為兄還未淪落到用你去換別人援手的地步,大梁世代不和親,我李躍也不會出賣自己親人,此事休要再提!”李躍斬釘截鐵道。 即便送月姬過去又能如何? 拓跋什翼健會乖乖受自己擺布嗎? 太小看他們的野心了。 “兄長……”月姬忽然淚如泉涌,再也裝不下去了。 李躍安慰道:“這事原本就與你無關,你偏要傻傻的往里面跳,難道就這么信不過兄長?” 月姬破涕為笑,“月姬只是……只是想為兄長出些力?!?/br> “出力也輪不到你,把女營、醫營管好,就是出最大的力,其他事不必多想,而有些事,絕非表面這么簡單?!?/br> “此事不關條司空……是我自作主張?!?/br> 都這時候了,她還在為別人辯解。 “放心,為兄不會魯莽。”李躍笑了笑。 梁國需要一個安定的環境,慕容氏在北面虎視眈眈,不可能與他們反目。 這種爭斗絕不會是第一次,以后還會有很多。 第三百一十七章 萬人敵 桓溫兵出新野,入均口,自淅川直趨武關,同時令司馬勛出子午谷,夾擊關中。 晉軍士氣如虹,迅速攻破武關,生擒守將郭敬,攻入關中。 苻健命苻萇、苻雄、苻菁、苻碩、苻生等將率五萬屯兵峣柳拒阻之。 秋風蕭瑟,天地低沉,兩軍對壘于峣山,前后兩戰,不分勝負。 但桓溫有足夠自信,北上的四萬步騎都是百戰精銳,其中近萬人是他多年挑選的北方勇士,與夷狄有刻骨銘心的仇恨。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如今到了他們用命之時。 “永嘉之亂,諸胡猖獗,荼毒中夏,天地沉淪,報仇雪恨,當在今日,諸軍何不效死力?”桓溫持劍立于軺車振臂而呼。 數萬晉軍將士自然聽不到他說的話,但能看到他的表情。 只要桓溫的身影出現在前陣,便強過了江東絕大多數“名士”。 伐蜀之戰,亦是如此,亂箭射到桓溫馬前,桓溫一步不退,士卒因而奮起,逆勢擊敗敵軍。 對絕大晉軍士卒而言,只要有一位堅定的統帥引導他們,他們便能擊敗任何敵人。 咚、咚、咚…… 戰鼓一聲聲響起,秋風席卷天地,肅殺之氣彌漫戰場。 與此同時,對面的秦軍也是精銳盡出。 太子苻萇、丞相苻雄、大將軍苻菁、苻碩、苻生等盡數在場。 這五萬人同樣也是氐秦的所有家底。 苻健把所有東西都押了上去,長安只有五千老弱防守。 “國家興亡,在此一戰!”苻雄跨上戰馬,提起長槊,望著一干子侄,心中卻蒙上了一層陰影。 別人不知道,他心如明鏡,桓溫來的太是時候了,氐秦將起未起,苻健著急稱帝,關中叛亂四起,牽制了不少精力。 前兩戰是晉軍的試探。 兩頭猛獸見面,通常都不會第一時間以命相搏,而是反復試探,尋找敵人的弱點,然后一擊致命。 現在已經到了一擊致命的時刻。 秦軍兵力強于晉軍,但裝備遠遠不及,大規模的兵團作戰,秦軍訓練水平也不及晉軍。 之所以堅持到現在,全憑著氐人的一腔血勇。 但晉軍同樣不缺血勇。 “殺!”苻生、苻碩領著三千騎率先沖了出去。 還未靠近,漫天箭雨撲面而來。 晉軍步卒皆cao勁弩,正克制秦軍騎兵。 兩輪弩箭,秦軍付出三四百騎的代價沖到晉軍步陣面前。 但晉軍早已換上長矛,朝向狂奔而來的騎兵。 氐秦騎兵一分為二,馳而射之,箭法精準,晉軍也付出兩三百人的代價,不過他們的陣勢沒有絲毫慌亂,依舊挺矛向前。 苻生惡向膽邊生,甩開大隊,單人獨騎,殺入晉軍之中,大矛上下翻飛左右橫掃,晉軍竟無一合之敵,步陣被生生撕開一個缺口,苻生如入無人之境,搴旗在手,復又殺出。 晉軍為之膽寒,秦軍士氣高漲。 苻生換馬,復又殺入,斬將而歸,反復十余次。 令原本占據優勢的晉軍士氣為之奪。 “此何人?”桓溫大驚失色。 有幾次獨眼將都沖到他的軺車之前,被親衛逼退。 “獨眼者,必苻健子苻生也!傳聞能力舉千鈞,雄勇好殺,手格猛獸,走及奔馬,勇冠關中!”身邊幕僚回應。 “苻氏得人矣,鎮惡何在?”桓溫沉聲喝道。 “末將在此!”一紅甲少年將軍策馬而出,目射雄光。 苻生在戰場上大展神威,眼看晉軍步陣即將崩潰時,忽見東北面一支晉騎撲來,極其兇惡,為首一將紅甲黃馬,手持長槊,仿佛一道旋風刮過戰場。 正面沖入秦騎之中,長槊刺出,挑起一名秦軍高高揚起,扔在地面,又接連挑殺兩人。 周圍晉軍低沉的士氣回升不少。 戰場上到處都是“鎮惡郎、鎮惡郎”的呼聲。 紅甲將殺到哪里,就為哪里的晉軍重新灌注活力。 兩邊戰事再次膠著起來。 苻生獨眼冒出一團寒芒,他一向兇神惡煞,沒想到今日還有比他更兇更惡之人,當即提起大矛,迎了上去,“苻生在此,來將通名!” 紅甲將一見苻生獨眼,便持矛沖了過來,“桓石虔!” 桓石虔,字鎮惡,桓豁之子,桓溫之侄。 說話之間,兩人已經殺到一處,周圍士卒皆不敢上前,任由二人在陣中馳殺,大矛與長槊碰撞出陣陣火星。 從東面殺到西面,從西殺到南。 兩人堪堪敵手,誰也奈何不了誰,令周圍士卒都側目觀看起來。 狂蹦之中,桓石虔長槊劈面砸下,潑風聲尖銳,苻生橫矛抵擋,怎料戰馬受不住力,栽倒在地,將苻生也甩了出去。 苻生反復沖殺十余次,搴旗斬將,又遇上桓石虔,一場惡戰,人受的了,胯下戰馬早已力竭。 不過兩邊士卒不這么看,他們只看到苻生被桓石虔一槊砸下馬。 “萬勝!” 晉軍士卒提前發出勝利的呼喊。 秦軍氣勢為之一沮,戰場形勢偏向晉軍。 桓溫拔劍西指,“全軍出擊!” 沒有任何保留,中軍、后軍、左右翼全都壓了上去。 任何一個微小的優勢,都會左右這場大戰的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