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239節
“原來還有這么一件舊事,也就是魯口如今分為兩派,秦興鹿勃早一派,呂護高崇一派?!?/br> 知道魯口內幕,便可以對癥下藥了。 要么挑動兩派自相殘殺,要么暗中籠絡一人,隱忍不發,為以后做準備。 “汝意下如何?” “臣以為秦興得意忘形,大禍不遠,呂護此人必不甘人下?!?/br>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秦興弒主而立,不知隱忍低調,首鼠兩端,焉能不敗?”李躍直接給秦興下了定論。 狂要有狂的本錢。 魯口之所以能夾在梁燕之間,一方面是上下一心共御外敵,另一方面則是鄴城在背后支持。 秦興弒主而立,魯口的上下一心不復存在。 對鄴城如此張牙舞爪,憑什么還要去支持他? 不過這場亂局怎么收拾,是對李躍的一場考驗。 因為此刻的燕國肯定也死死盯著魯口。 楊略拱手道:“臣建議扶植呂護,繼續與燕國對抗?!?/br> “扶植呂護?”李躍仔細思索起來。 呂護是冉閔部將,按道理跟自己有幾分香火情。 不求他多忠誠,只要能如王午一般頂住慕容氏,拖上一兩年,也就任務完成了。 不過任何事,都要做兩手準備…… 薊城。 慕容儁上下打量著秦興的使者,目光中全是不可思議。 他怎么都不會想到,僅憑一座城池,就敢明目張膽的向他索要襄國和中山。 “只要殿下答應,我家大王立即出兵,協助殿下攻打梁國!”使者明顯是個羯人,滿臉濃須又黑又粗。 “拖下去,斬!”慕容儁都懶得看此人一眼,直接揮揮手。 兩名侍衛上前提著人就往外拖。 使者瘋狂掙扎,剛要吼叫,左右各一記重拳打在嘴上,鮮血淋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這么被拖下去砍了腦袋。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殿下何必與此人動怒?”皇甫真拱手道。 慕容儁直接一個白眼,“小小一個魯口,哪兒來的國?秦興此人不過一販夫走卒,竟敢來索要襄國中山,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慕容垂拱手道:“王午已死,魯口必不能久持,殿下何不再扶持一人,取而代之?魯口若能為我大燕所用,河北唾手可得,既得河北,河南亦不可守,天下大勢盡歸我大燕!” 他一口一個大燕,讓慕容儁感覺有些刺耳,弄得就像大燕是他慕容垂的一樣。 十萬大軍攻打魯口,別人都好端端的,慕容垂卻傷亡慘重,以至功敗垂成,在慕容恪的庇護下,這筆賬才沒追究下去。 但不追究不代表慕容儁忘記了。 慕容儁又翻了一個白眼,屁股挪到一邊,背對慕容垂。 這一舉動讓場面頓時尷尬起來。 事實上,慕容恪、陽騖、慕容彪、慕容軍等多次勸慕容儁重用慕容垂,稱其有命世之才,宜擔當大任。 但勸的人越多,慕容儁對慕容垂的忌憚之心就越重。 一個宗室如此得人心,慕容儁又怎能不忌憚? 殿中一陣尷尬,眾人都不知道如何接話,只能慕容恪站出來,“秦興兵變,此乃天賜良機,魯口若破,則我軍對河北呈鉗形之勢,區區一座鄴城,獨木難支,殿下不可錯過?!?/br> 慕容儁這才把屁股挪了回來,“玄恭計將安出?” “秦興弒主,必不得人心,今魯口城中,野心甚大者,呂護也,此人反復無常,可許以冀州刺史,安國王,重利誘之!” 魯口風云之地,距離薊城三四百里,燕國不可能沒安排細作潛入其中。 呂護在洛陽兵變時,已經“名震天下”。 如今再兵變一次也不是什么奇事。 人太出名了,自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玄恭幾成勝算?”慕容儁盯著慕容恪。 “河北形勢,燕強梁弱,呂護自然知道該如何抉擇,臣弟有五成勝算?!蹦饺葶∽黠L一向沉穩。 “止有五成?”慕容儁眼神晃了晃,他對魯口這支精銳也覬覦已久。 慕容恪不急不躁道:“天下之事,豈能盡如人意?呂護此人野心亦不小,絕不會輕易就范,此事非一兩日便能決勝,然則,只須促使魯口、鄴城不和,目的已然達到。” “秦興兵變已有數日,鄴城按兵不動,定是在策反魯口諸將,事不宜遲,臣愿主理此事,輔國將軍可整軍備戰,以備不時之需。”封奕主動站出來。 燕國君臣中最擅長策反之人,自然非他莫屬。 而且封奕一直是慕容儁的心腹,自己人用著才放心,“孤意已決,此事交由相國。” 第三百一十二章 籠絡 魯口城。 兵變成功后,秦興意氣風發,坐擁四萬精銳,又占據堅城,大有可為。 同時向梁燕索要土地,不是他狂妄,而是他深思熟慮之后的決定。 梁國新立,還需要魯口抵擋燕軍。 在秦興看來,兩邊是合作關系,沒有魯口,他李躍在河北也站不住腳。 所以梁國一定不會翻臉。 至于燕國,他根本就沒多做考慮,傻子也知道慕容儁不會將襄國中山給他,之所以這么高調,其實也是向鄴城施壓和威脅。 你李躍不給,我轉頭可以投降燕國。 秦興有自知之明,實力差距太大,肯定打不過燕梁兩國,所以只能劍走偏鋒。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鄴城對他們一向有求必應,也讓秦興得寸進尺起來。 而使者的人頭從薊城送回來時,秦興沒有絲毫驚訝,“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慕容氏毫無信義可言。” 血rou模糊的人頭,讓魯口諸將對燕國越發仇恨起來。 “梁王這兩年對我等著實不錯,但太小氣了,非是本王不講情面,而是趁此良機,多要些土地,以后諸位都能升官發財,本王這都是為了諸位,才不得不如此。”秦興苦口婆心。 “大王一片苦心,臣等豈會不知?從今往后,我呂護誓死追隨大王。”呂護納頭便拜。 “臣亦追隨大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高崇也拜了下去。 秦興兵變,呂護也收獲頗豐,王午舊部一半投入他麾下。 還有一小撮人想為王午報仇,基本都被清理了。 “魯口城高池深,扼河北之咽喉,只需堅守,他日自會有機會!”秦興剛剛坐上安國王之位,正是野心最大之時。 “大王英明!”呂護呼聲最大,也最為虔誠。 只有鹿勃早冷眼旁觀。 眾人散去之后,呂護剛回到府邸,下人便神秘兮兮道:“將軍,鄴城、薊城都派了人來!” 呂護眼中掠過一絲喜色,小心的回頭望了望,然后快步入門。 “呂將軍別來無恙乎?”小院中,一人負手而立,正是燕國相國封奕親弟封放。 “原來是封兄?!眳巫o拱手一禮。 “如今李躍收復豫州,平定中原,大軍北上,燕王吞并幽州,必會南下,魯口夾在其中,未知將軍何意?”封放沒有任何廢話。 “未知燕王何意?” “冀州刺史,征南將軍,饒陽侯。” 呂護目光一閃,笑道:“在下對大王忠心耿耿,封兄尋錯了人?!?/br> 忠心耿耿,就是價碼不夠。 鄴城開出的是安國王。 博陵郡下轄安平,饒陽,南深澤,安國四縣,好歹王午也是一縣之王,到了燕國就成了縣侯,呂護自然不會出賣自己的“忠心”。 封放厲聲道:“呂將軍目光何其短淺也,大燕幅員遼闊,數百萬之民,若非今年天災,早已數十萬大軍南下,他日殿下登基,絕不會虧待將軍,倘若殿下封將軍為王,平起平坐,將軍他日何以對燕王?由此觀之,鄴城封王之舉,包藏禍心,并無真意,他日李躍兵力強盛,豈能容汝!” 呂護眉頭一皺。 封放也沒有繼續說,一臉勝券在握的笑容。 “封兄容在下考慮幾日。” “當斷不斷后受其亂,呂將軍若不答應,這魯口城中想必會有其他人心甘情愿!”封放扔下這句話轉頭就走。 留下呂護沉思。 另一間別院之中,楊略安心品著茶。 張豬兒一臉焦躁不安,獨手一直在刀柄上摩挲,“呂護到現在都不來見我們,必與鮮卑人串通,你我二人生死事小,卻壞了殿下大事?!?/br> 兩人都娶妻生子,在鄴城、陳留都有宅邸和土地,家中六七個胡女伺候,田里十幾個奴隸耕種。 這種日子,幾年前在黑云山上做夢都不曾夢到過。 士為知己者死。 張豬兒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只想著報效梁王。 “呂護就算與鮮卑人暗通,也不敢拿我們怎么樣。”楊略穿著一件儒袍,從容淡定,頗有幾分名士風范。 不過黑云軍將士,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楊略敢來,自然考慮到了所有可能。 “殿下自有妙計,何須你我二人驚慌,且飲一杯茶,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也!”楊略端起一杯茶送到張豬兒面前。 張豬兒一飲而盡,也不知是茶起了作用,還是楊略的話起了作用,心中焦躁果然去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