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222節(jié)
封賞之后,李躍與崔瑾、常煒、劉群、董閏等重臣立即整改軍隊。 南軍地和兗州軍地域性太強,不太適合。 一番商議后,南軍、兗州軍、各地的州郡兵,包括王午的魯口大軍,全都改為鎮(zhèn)軍。 意為鎮(zhèn)守之軍,農忙屯墾,農閑訓練,鎮(zhèn)守一方,若遇大戰(zhàn),可集結而起,奔赴戰(zhàn)場。 以往的左右中壘、中堅、驍騎、前鋒、游擊、輕騎等營皆擴充為軍,每軍五千至八千編制,增設左右羽林軍。 李躍的親衛(wèi)營改為宿衛(wèi)軍。 力求擴充到十萬精銳,依舊采用漢魏晉中外諸軍的模式。 當然,精銳不是那么容易就得來的,鄴城的兩萬守軍一番裁汰下來,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九千人。 其余人馬從南軍、兗州軍中優(yōu)先挑選。 即便如此,崔瑾預算下來,仍有四萬的缺口。 李躍直接一道募兵令頒下,境內凡四十以下,十五以上,有志恢復中華,驅逐胡虜者,皆可應募。 與募兵令一同張貼的還有二十級軍功爵。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只要利益到位,錢糧給足,沒有打不贏的敵人。 秦軍、漢軍、唐軍、包括子弟兵都是如此,要么給錢,要么給田。 李躍不僅給田,還給地位,給奴隸,給上升通道,先登、斬將、奪旗等殊功,明碼標價。 募兵令一貼下去,鄴城兵部前立即人山人海,上至六十老者,下至十一二歲孩童,都來爭搶。 李躍將黑云郎、黑云將、斥候全部撒出去,讓他們挑選合格之人。 整個鄴城都異常繁忙起來。 劉群分發(fā)糧食,登記人口,周牽從陳留趕來,開墾荒田,崔瑾、董閏忙著征兵。 而李躍也在為“后宮”之事煩惱。 石虎曾規(guī)定全國上下,十五以上女子隨時準備入宮,其后又三番五次強擄民女,導致皇宮之中有十余萬的宮女。 鄴城缺糧,這些宮女首先遭殃,成為食物,有近萬人死于非命…… 不過仍舊剩下七八萬人。 李躍征集了她們的意愿,愿意回鄉(xiāng)者自去,不愿回鄉(xiāng)者,可嫁與士卒為妻為妾,或者嫁給尋常百姓。 只要結婚,官府提供民房,編戶其民后,生男,賞田十畝,生女,賞田七畝。 河北遍地焦土,哪有還有她們的故鄉(xiāng)? 一出宮門,這些弱女子們不是被虎狼所食,便是被遍地的盜賊擄走,依舊免不了成為糧食的命運。 所以大多數(shù)都選擇嫁給黑云軍將士為妻為妾,小部分嫁給適齡百姓。 結婚當日,李躍直接拿出糧食,不論妻妾,沒人兩石糧食,算是嫁妝。 就這么點糧食,令這些飽經摧殘的宮女們哭哭啼啼,一個個朝李躍下跪。 忙碌中,鄴城總算有了一抹生機。 金鳳臺中,李躍召集眾人商議國事。 慕容恪、慕輿根十幾萬大軍夾擊,蘇林頃刻覆滅。 中山重新落入燕國之手。 慕容恪重振旗鼓,在襄國、巨鹿一線布置重兵,慕容儁直接以慕容垂為中山太守,對鄴城虎視眈眈。 曾經冉閔與石祗對峙之勢,換成了南北兩股更大的勢力。 鄴城成了軍事前沿,時刻在燕軍的兵鋒之下。 “我欲遷皇后、太子南下陳留,諸位意下如何?” 面對襄國的巨大威脅,鄴城周邊屯墾沒有任何意義。 但如果糧食要從兗州送上來,耗時耗力,還隨時有被燕軍截斷的風險。 董閏道:“梁公方踏足河北,如今返回大河之南,河北豪杰將如何看待將軍?” 一句話,就把李躍堵死了。 南北兩大勢力爭鋒,誰后退一步,誰氣勢就弱一分。 慕容氏為了爭鋒中土,先將都城從龍城遷到薊城。 “鄴城八十余萬百姓,十萬大軍,不能自給自足,供給艱難,河北爭鋒,非一朝一夕之事,諸位不見陛下之舊事?屬下建議南下。”劉群實事求是。 將領大多主張留在鄴城,與慕容氏死磕。 而以劉群為首的文士則贊成南下。 正僵持的時候,周牽道:“徐州土地肥沃而人口空虛,梁公何不先遷百姓充實其地?鄴城可為屯兵之地也。” 近百萬的人擠在鄴城周邊,壓力極大。 但如果百姓都牽走了,所用問題迎刃而解。 崔瑾道:“大司農之言甚善,鄴城為石氏經營二十余載,城高池深,南有枋頭、黎陽,東有廣宗,足以與慕容氏相抗,天下大勢皆在河北,梁公若退回陳留,則北地士卒必無心與敵死戰(zhàn)。” 既然他都這么說,李躍也就點頭應允了。 大河兩岸最堅固的城池便是鄴城,石虎曾感慨過子孫萬代無憂。 第二百九十章 落幕 冉閔押送到棘城,萬人空巷,爭相來看。 胡人們咬牙切齒,晉人神色復雜。 冉閔獨坐于檻車之中,形容枯槁,完全沒有昔日冉魏皇帝的霸氣和傲氣。 慕容儁有意召集一眾幽燕豪強前來圍觀,借以宣揚武功。 此戰(zhàn)雖然沒攻克鄴城,但生擒冉閔,啃下大半個冀州,遷徙十數(shù)萬百姓填補幽州,戰(zhàn)果輝煌。 燕國如日中天,成為整個北方的霸主。 不過讓慕容儁耿耿于懷的是,遍地稱皇稱王,唯獨他還是一個燕王。 慕容家數(shù)代經營,到現(xiàn)在也不過混了一個燕王,還是屢次向江東求封才得來的。 慕容儁帶著封奕、陽騖、皇甫真、逄約等人走到囚車前,盯著困獸一般的冉閔,哈哈大笑:“汝奴仆下才,何自妄稱天子耶?” 冉閔斜了他一眼,充滿了蔑視,然后又將眼睛閉上。 這讓慕容儁頓感失了面子,馬鞭抽在囚車上,“汝石氏養(yǎng)孫,何害石氏滿門?” 冉閔還是不理。 陽騖咳嗽一聲后道:“此人已為階下之囚,殿下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周圍跟隨的重臣和豪強們目光閃爍。 無論如何,冉閔都是一國之君,名震天下,慕容儁如此待他,實則反襯自己的心胸狹隘。 尤其是逄約,眼角余光一直落在冉閔身上。 他在渤海縱橫一方,被“釣”到薊城后,雖被封為章武太守,但因慕容儁的帶頭嘲笑,一直被燕國將吏鄙視。 陽騖不說還好,一說慕容儁更不依不饒,馬鞭一鞭一鞭抽在囚車,噼啪作響,“汝乃石氏養(yǎng)奴,安敢自稱天下?” 這話也讓周圍的臣子們若有所思。 慕容儁正興致勃勃時,囚車中的冉閔忽然睜開眼睛,大吼一聲,全身煞氣沖天,朝著慕容儁便撲了上來。 剎那間,囚車木柵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險些翻倒。 周圍嬉笑怒罵聲,戛然而止。 慕容儁一連后退三步,才穩(wěn)住身形,面紅耳赤。 囚車被十幾名親衛(wèi)穩(wěn)住,冉閔殺氣騰騰的目光從囚車中透出,“天下大亂,爾曹夷狄,人面獸心,尚欲篡逆。我一時英雄,何為不可作帝王邪!” 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每一個字都擊中在場人的心坎。 逄約望著冉閔,眼神中掠過一絲欽佩。 慕容儁呆了呆,但很快臉色猙獰起來,“將其取出!” “殿下……”陽騖趕忙規(guī)勸。 慕容儁早已惱羞成怒,“取出!” 親衛(wèi)們只得拆除囚車,將渾身鐵索的冉閔押了出來,捆在一棵大樹上。 慕容儁揚起手便一鞭一鞭的抽下去。 噼噼啪啪。 冉閔很快就皮開rou綻,卻仿佛不知疼痛一般只是能能的盯著慕容儁。 三百鞭子下去,冉閔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rou,血沿著繩索滴滴答答流下,滲入一個多月未曾下雨的地面上。 慕容儁自己也累的氣喘吁吁,但一抬頭,發(fā)現(xiàn)冉閔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喜歡嘲笑別人的人,自然不喜歡被人嘲笑。 慕容儁感到自己的尊嚴受到了蔑視。 “殿下一國之尊,與一囚犯置氣,傳揚出去,必為世人所笑,還望殿下息怒,如此狂徒,可斬之以告慰廷廟。”年紀最大的皇甫真拱手道。 慕容儁深吸一口氣,壓住不斷升騰的怒氣,“速速準備車馬,押送龍城!” 冉魏永興三年(352年)五月初三日,冉閔押送至龍城,斬于遏陘山,祭告慕容廆、慕容皝之廷廟。 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