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58節(jié)
李躍沒忘記梁嘯旁敲側(cè)擊為鄭盛求情時的場景。 亂世之中,沒那么多的時間去將心比心感化別人,只能快刀斬亂麻。 人性是黑暗的,要背叛的人,根本感化不了,遲早會背叛! 不是所有人都是同路人,李躍要做的是挑選和剔除…… 山上主寨內(nèi)。 梁嘯也在望著山下的大火,而他的手上正捏著一封用左伯紙寫的密信。 這種紙厚薄均勻,質(zhì)地細(xì)密,色澤鮮明,極利書寫,士族官宦之家趨之若鶩,因此魏晉時期出了不少大書法家。 方圓百里之內(nèi),能用的起這種紙的,也只能是鄭家。 而且還是滎陽太守鄭篤的親筆。 只要他動手,那么以后密縣令就是他的。 換做平時,梁嘯根本不用考慮,他跟茍瞻是鄭家重點收買的對象,鄭家對他們一直不錯,沒有他們兩人的按兵不動,一個胸大無腦的郭寧豈會如此輕易成事? 只是,在接觸李躍本人之后,他就有些動搖了。 荒野之中的野狼都會主動臣服于最強大的那頭。 梁嘯無疑也有自己的野心,但從李躍身上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有種本能的恐懼。 半年以來,先殺趙廣,再擊退高力禁衛(wèi),整合黑云山,吞并季家堡,然后攻陷軒轅山…… 此次攻陷軒轅山時機挑的太好了,太果斷了,以至于山上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 更可怕的是,他年紀(jì)并不大,二十上下,還有一手高明的醫(yī)術(shù)…… 這種人的潛力是無窮的,與他為敵是愚蠢的。 “兄長,于磨刀、嚴(yán)松他們快頂不住了。”親弟弟梁度前來稟報,卻看到梁嘯一額頭的冷汗。 “你說我們該不該出手?”梁嘯感覺自己頭頂上似乎懸著一把利刃,冰涼冰涼的。 “當(dāng)初我等背叛老寨主,已是不忠不義,后又背棄郭寧,如今再叛,中原豪杰如何看我等?李躍乃虎狼也,山上叛亂,兄長按兵不動,意欲何為?” 每一個字讓梁嘯振聾發(fā)聵,背叛了這么多次,以后還有誰敢用自己?鄭家是什么德性,梁嘯太清楚了,這年頭到處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 “于磨刀、嚴(yán)松、趙梆這些人絕不是黑云山對手,不,鄭家也不是!”梁嘯清醒過來。 鄭盛在山上的行為,早就落入每一個人眼中。 鄭家子弟若都是這種貨色,只怕以后被黑云山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速速點齊人馬,隨我去平叛。”手中的密信被撕成了碎片。 至今為止,梁嘯最忌憚的李躍還沒有現(xiàn)身,更讓他有種如芒在背之感。 叢林中的猛獸消失不見,絕不是逃了,而是蟄伏起來,準(zhǔn)備一擊致命! 第七十三章 敵手 “吾待爾等不薄,何故背反?” 三四百人跪在李躍面前,每人背后兩名黑云山戰(zhàn)兵按住肩膀,山寨所有人被召集起來圍觀。 “莫非爾等以為本將軍敗了?”李躍好整以暇道。 “將軍饒命啊,悔不該聽鄭家挑撥離間,我等對將軍一片赤誠,只是一時被人蠱惑,求將軍再給我等一次機會!” 灰白頭發(fā)的于磨刀“咚咚”的磕了幾個響頭。 李躍笑了起來,“若爾等兵變事成,會給本將一個機會否?” “我等從未想過謀害將軍!” 都這地步了,還在睜眼說著瞎話,真落到他們手上,只怕想這么痛快的死,都是一件難事,李躍笑了笑,望了一眼梁嘯,“梁頭領(lǐng),你說如何處置他們?” 跪在地上的人乞求的看著他。 梁嘯拱手道:“全聽將軍軍令。” “那就由梁頭領(lǐng)督斬,一個不留。” 地上的人一半癱坐在地上,一半破口大罵,“李躍你狼子野心,殘暴不仁,他日必有天譴!” “你不得好死。” “梁嘯,你助紂為虐,我等今日就是汝之明日!”于磨刀歇斯底里的怒吼著。 梁嘯卻閉上了眼睛,“遵令。” 李躍冷笑道:“本將是死是活用不著你們cao心,爾等家眷貶為奴隸,家產(chǎn)全部充公!” 圍觀的人群中跟著一陣哭嚎。 一旁的崔瑾深深看了一眼李躍,眼神多有不忍之意,卻終究沒有多言。 梁嘯帶著十幾名親隨,提刀開始行刑。 每斬下一顆人頭,人群望向李躍的眼神便敬畏一分。 山寨前的空地上,很快就被鮮血染紅。 寒風(fēng)一陣陣的吹過,枯木簌簌作響,遠(yuǎn)處濃煙滾滾,大火向深山里面蔓延。 半山腰傳來陣陣廝殺聲,想來張遇正在揮軍猛攻。 半個時辰后,三百七十二顆人頭落地,尸體被扔下懸崖,鮮血被黃土重新覆蓋,除了濃重的血腥氣,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威信威信,先威后信。 “從今往后,沒有軒轅山,所有士眾全部充入戰(zhàn)兵營,魏山、崔瑾、徐成、梁嘯皆升為都尉!” 雖然是野路子,但該給的還是要給。 說不定什么時候江東的任命就來了,黑云山與軒轅山連在一起,方圓兩百多里,那女老少加在一起,三萬五千余眾,已經(jīng)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了。 “多謝將軍!”三人拱手。 山下廝殺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偶爾可見幾支羽箭從山林間飛出,竄向天空。 眾人的目光再次瞟向李躍。 張遇雖然掛著豫州刺史的名頭,卻是這十年間崛起的最兇殘的一位流民帥。 能在中原百戰(zhàn)之地崛起之人,自然不會是泛泛之輩。 所以山上才會有這么多人響應(yīng)他。 不過別人怕張遇,李躍卻一臉云淡風(fēng)輕,徐成是在按計劃的佯退。 在平地上,李躍承認(rèn)三個黑云山也不是張遇的對手,但如果在山上,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山上戒嚴(yán),所有部眾集中來主峰,無事不得出門,斥候日夜巡視。” 人群被驅(qū)趕回寨子。 魏山道:“攻殺正急,何不下山一戰(zhàn)?張遇縱然兵強馬壯,能奈我何?” 梁嘯也躍躍欲試。 崔瑾倒是一臉平靜。 山下動靜這么大,說明張遇士氣正旺,精力充足。 “此戰(zhàn)才剛剛開始,諸位何必心急?不妨稍待片刻。”李躍起身,走到戰(zhàn)兵之間。 隱隱能感受到他們蠢蠢欲動的戰(zhàn)意。 軒轅山府庫中的各種裝備取出,李躍親自為一名高壯的戰(zhàn)兵披上皮甲。 一個小小舉動,令戰(zhàn)兵滿眼感激。 為人處世跟為將之道是一樣的,該狠的時候要狠,該仁義的要仁義。 過不多時,山下動靜漸漸小了。 斥候前來稟報,“徐都尉退到青泥口,然張遇軍也原地休整。” 張遇不追徐成? 有些出乎李躍預(yù)料了,莫非他看出什么了? 戰(zhàn)場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 不過時間拖下去,整體上對己方有利…… 夕陽西下,群山盡染,枯萎中帶著一片金黃,恢弘而壯麗。 寒風(fēng)陣陣,一名四十余歲穿著盆領(lǐng)凱的將領(lǐng)正聚精會神的盯著一具燒焦的尸體,然后眺望山頂,但他的目光為群山阻擋。 “賊子已然后退,使君何不一鼓作氣殺上主寨雞犬不留?”一旁的鄭盛咬牙道。 他全身衣服破破爛爛,沾滿了血泥,臉上也有幾道被荊棘劃出的傷口,整個人看上去仿佛喪家之犬。 而站在他前面,正是羯趙豫州刺史張遇。 張遇斜睨了他一眼,語氣冷漠道:“知道你為何會敗?” 鄭盛一愣,不知他為何要提此事,“皆因茍瞻不力,梁嘯叛我,方有此敗。” “所以都是他人的原因,與你無關(guān)?”張遇揶揄道。 早年鄭家雖然支持過張遇,但鄭盛絕不敢對他無禮,“還請使君指點。” “志大才疏!”張遇絲毫面子都不給。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斥責(zé),鄭盛滿臉通紅,他一向自視甚高,在家族中出類拔萃,本以為可以指點江山,縱橫天下,沒想到一出門就栽了跟頭,還在栽在一名山賊手上。 張遇冷笑道:“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你且看看這些尸體。” 焦尸早已面目全非,猙獰可怖,鄭盛忍不住一陣惡心。 “看出什么來沒有?”張遇語氣中早就對他不報期望,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凹热皇潜粺赖模瑸楹喂穷^上會有刀矛傷口?” 果然,每具焦尸上都有一兩個創(chuàng)口,皮rou雖然燒焦,但骨頭上留下了清晰的斷口。 不仔細(xì)看,很難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