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境行者 第1199節
朝廷希望朝野上下都來參觀祭天儀式,認為這是對昊天上帝的尊重和崇拜。 “我聽說楊二昨天偷偷溜出城,投奔北朝軍隊去了。”王北望耳廓一動,聽見前方兩個漢子交頭接耳。 說話的是一個高瘦青年。 另一個身型較矮的沉默一下,嘀咕道:“如果我兒子被選中祭天,拉到廣場燒死,我也會投奔北朝軍的。” 高瘦青年咬牙切齒地罵道:“用童子祭天,悖逆人倫,昏君遲早遭報應。” 身型較矮的青年冷笑:“已經遭報應了,南朝遲早要完,有錢人都南奔了,等臨夏城失守,就輪到國都了,咱們這些窮人只能等著北朝蠻子的屠刀吧。” 高瘦青年再次咬牙切齒道:“我不甘心替這種昏君和朝廷殉國,我也打算去前線投奔北朝軍……嗯,再等幾天,等我看完這場祭天儀式。” 他似乎需要這場火燒童男童女的祭天儀式來為自己下定決心。 唉,大廈將傾啊……走在兩人后面的王北望,心里嘆息一聲。 他記得兒時,南朝人,尤其是國都人,心里都是驕傲的,擁有極強的歸屬感和民族責任心,朝野最大夢想是揮師北伐,奪回故土。 王師北望,王師北望…… 短短十余年,民心凋敝,這一代的年輕人再沒有那種氣節和壯志,每天除了勞作生活,便是咒罵朝廷和昏君。 臨夏一旦失守,北朝根本不需要補充兵源,在南朝募兵,便會有流民蜂擁而至。 南朝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不知道昏君能否挽狂瀾于既倒! 他沉默的走著,看見前方出現越來越多的人,有穿著厚棉衣的販夫走卒,有穿著樸素棉裙的婦女,他們從各個街道走來,如同一條條小溪,最后在天機樓廣場匯成洶涌的人潮。 終于,王北望看見了高聳的天機樓,看見數百名披甲士卒組成柵欄,將百姓攔在廣場外。 看見高臺筑起,底下堆積著干柴,臺上盤坐三百名年幼的孩子,表情木訥,沒有悲喜,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 臺下,兩列文武大臣身穿官袍,手持牙笏,身子筆挺的佇立,靜靜等待。 朝中官員來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官員是堅決反對祭天儀式者,以拒絕參與祭天儀式表達抗議的態度。 內閣大學士鄭文翰和楊正,立于兩列大臣之首,一人在左,一人在右。 楊正目光環顧,淡淡道: “陛下興師動眾的舉行祭天儀式,為何稱病不來?難道不怕昊天上帝怪罪嗎。” 他沒有看相隔幾米的鄭文翰,但后者似乎知道這是在與自己對話,也語氣淡淡的回應: “國師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天下大勢,盡在掌控,他能溝通天地,由他出面足以。陛下心系前線,憂思成疾,且余毒未盡,自然是在宮中修養為好。” 楊正呵了一聲,嘲諷意味非常明顯,但也沒再說什么。 鄭文翰同樣沒再交談,扭頭,目光在烏泱泱的人潮里搜尋,既是在看可能存在的昏君趙舜,也是在尋找神銳軍的余孽。 為了這場祭天儀式,鄭文翰和心腹幕僚們,推演又推演,籌備又籌備,制定了完善的計劃。 昏君只要敢出現,隱藏在人群中的神銳軍余孽就會出手行刺,而現場的城防軍會以護駕為由,封鎖街道,阻礙楊家勢力入場。 再暗中放水、制造混亂,確保昏君死于行刺。 ——為保證萬無一失,鄭文翰還安排了不少軍中高手偽裝成刺客,潛藏在人群中。 倘若昏君不出現,那自然最好,祭天儀式結束,鄭家就會按照計劃清君側。 還有最壞的打算鄭文翰也考慮到了,一旦鄭家造反刺君的行為敗露,他就當場格殺趙舜,順勢阻止祭天儀式,然后在民眾面前慷慨陳詞,再獲得國師支持,直接造反。 不到逼不得已,鄭文翰不愿走這條路,畢竟趙舜再昏庸,朝野上下也只厭其人,心底依舊認可趙氏。 造反者從古至今皆為亂臣賊子,那些忠于趙氏的,那些有狼子野心的,都會趁著起勢,一旦鄭家被消耗的太嚴重,拓跋光赫也許會趁機撕毀協議。 天機樓百米外的一棟酒樓,三樓的雅間,段幫主和徐長老立在窗邊,眺望著人頭攢動的廣場。 徐長老笑道:“幫主,您大清早便訂雅間,看來對昏君抱有期待啊。” 段幫主淡淡道:“我只是過來看看。” 看看南朝還有沒有救治的希望!他在心里補充道。 …… 廣場的人群之外,一輛馬車停靠在街邊,關雅站在車夫的位置,目光沉靜的凝視著人群。 “皇后娘娘,您是金枝玉葉,不要站在這么顯眼的地方,容易招刺客。”謝靈熙從車廂里鉆出來,頗為憂慮的拽了拽關雅。 “馬車邊都是侍衛,有什么可擔心的。”關雅淡淡的回了一句:“刺客來了也不怕。” 謝靈熙小聲嘀咕:“可我怕啊,我只是個1級超凡。” 關雅干脆不理她。 止殺宮主慵懶的聲線從車廂傳來,“怎么樣,我們大劍客,有看到敵人嗎。” 關雅同樣不搭理她,依舊在人群中搜索著,尋找可能存在的刺客。 元始一旦現身,必定招來殺身之禍,她需要提前觀察出隱藏在人群里的刺客,以防萬一。 另外,元始沒有詳細告知她們計劃,因為擔心國師會從“配角”身上觀測出命運長河的變化,從而窺破他們的行動。 所以,關雅等人也不知道元始能否成功,倘若元始失敗,她們便立刻動手擊殺鄭文翰,擒賊先擒王。 屆時國師想必會出手,而己方沒有主宰,國師若是出手,事態就不可控制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百姓和群臣們靜默,平靜的外表下波濤洶涌,誰都在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 終于,高聳的天機樓內,走出來一位中年道士,他身穿道袍,挽著拂塵,目光掃過黑壓壓的人群,高聲道: “吉時到,請國師!!” 國師在民間還是很有威望的,廣場外的百姓,廣場內的群臣,紛紛躬身。 鄭文翰高聲道: “請國師!” 后方百姓不自覺的附和,高呼著“請國師”。 千呼萬喚中,天機樓最高層的眺望臺內,沖起一道明亮柔和的金光,緩緩飄出,懸在廣場上空。 金光亮而不耀,底下百姓清晰看見金光是掛在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腦后的光暈。 老道士長須飄飄,道袍飄逸,面容清癯,挽著拂塵,一副謫仙人的出塵氣派。 百姓們紛紛膜拜起來,視為仙人。 兩列文武官員亦發自內心的敬畏,作為朝堂大員,他們當然知道國師不是神仙,而是修行者,不過,國師這種修為通天徹地的陸地神仙,稱一聲仙人也不為過。 寬敞的車廂里,孫淼淼探出腦瓜,盯了國師一眼,害怕的縮回腦袋,道: “元神出竅,化虛為實,國師是8級日游神。” 八級? 車廂里的小圓、謝靈熙,以及登高眺望的關雅,還有車外偽裝成侍衛的紅雞哥,心頭都是一沉,感覺棘手的同時,又覺得合情合理。 畢竟國都這邊的隊友里,就有兩位主宰級靈境行者。 大boss要是沒有八級,反而太拉胯。 “元始這次要是玩砸了,我們都得死翹翹,我的主線任務已經完成,唉,早知道就回歸了。”紅雞哥懊惱道。 他的主線任務在今天早上就結束了,因為是劇情向的大型副本,靈境給出了選擇,一是脫離副本回歸現實。 二是留下來完成支線任務。 煲湯靚仔紅雞哥向來是“義字當頭放,生死放一旁”,于是選擇后者。 現在有點想跑路了。 車廂里的女人們沒人搭理他,全神貫注的盯著宛如仙人的國師。 國師恢弘的聲音回蕩: “帝辟陰陽兮造化張,神生七政兮,精華光,圓覆方載兮,兆物康,臣敢只報兮,拜薦帝曰皇……趙氏子孫,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于舜服……” 紅雞哥聽的一臉懵逼,看向車廂:“啥意思啊?說的都是人話,合起來一句都沒聽懂。” 車廂里的女人還是沒理他,確實是聽不懂,誰理誰尷尬。 謝靈熙小聲道:“我就聽懂了后面那句,意思大概是:趙氏子孫千千萬,上天獨賦予‘舜’皇位,舜指的是趙舜。” 畢竟高中剛畢業,處在知識儲量最豐厚的歲月。 國師長篇大論了片刻,隨著一句“獻三百童子于上帝,庇南朝五百載國祚”結束,人潮里突然響起高呼: “國師,萬萬不可!此舉有違人道,天理難容。昏君倒行逆施,必遭報應,您乃一國之師,豈可助紂為虐。” 說話的是個年輕的士子,情緒極為激動,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 有了這個開頭,憋著一肚子氣的國都百姓紛紛響應。 “不可以人祭天!昏君倒行逆施,必遭報應,國師,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國師,三百條生命,三百個孩子啊。” “請國師救救孩子。” “請國師救救孩子。” 烏泱泱的人群開始下跪,眼里沒有帝王,只有國師。 民心在誰一目了然,民意如何一目了然。 國師高高在上,俯瞰全場,發出宏大又無奈的嘆息,緩緩道: “上帝既命,侯于舜服,舜乃天子,一言九鼎。” 這句話的意思是,皇帝要干的事,我也沒有辦法,要怪就怪他。 國師繼續念完后續不多的祭文,而后高聲道: “吉時已到,祭天開始!” 說罷,彈出一道金光,落于高臺下方堆積的干柴。 干柴yuhuo既燃,化為熊熊烈焰。 人潮忽然洶涌起來,百姓們有的咒罵昏君,有的痛苦哀嚎,有的拼命沖撞城防軍,想要進入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