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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空白頁在線閱讀 - 空白頁 第106節

空白頁 第106節

    但?夢境是?模糊的,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臉,只記得那是?在曲州發生過的事,他一直緊抱著她,一路跑。

    云嘉靠在他肩上,低低的聲音透著虛弱:“我模模糊糊聽見你在喊我的名字,你抱著我一直往前跑,四面八方都是?黑的,我睜不開眼睛,只能感覺到你的手一直在抖,那種迎著風,急促得要命的呼吸聲,聽著肺葉都疼,我就在想,如果我死了,你肯定也要難過死了?!?/br>
    司杭似乎不愿意同她聊這個話題,只說?怎么會?做這種夢,不好的事,不要再想了。

    但?云嘉分毫不受影響,聲音繼續。

    “但?你現?在抱我,我已經沒有那種感覺了。你也是?,對?吧?”

    司杭明白了她想表達的意思——他們和以前不一樣?了,但?仍不愿捅破最后一層窗戶紙,揚起?兩分似哄非哄的的笑,迂回著說?:“嘉嘉,感情不可能一直不變?!?/br>
    她就笑,還是?很虛弱的樣?子,說?我知道。

    “一直不變,是?違背人性?的謬論,可我就是?想要那種重來?一萬次也不會?悔改的謬論?!?/br>
    她推開司杭的懷抱,望著他,即使病容憔悴,蒼白的臉上也有種通透的靈氣?,熠熠生輝。

    “如果只是?一般的好,那我們當朋友就好了?!?/br>
    司杭按著她的肩,固執地想要說?服她:“可是?嘉嘉,現?實就是?這樣?的?!?/br>
    云嘉不是?不明白。

    他們處在一個由金錢堆砌的薄情世界,就像司杭的父母也是?年少相識、門當戶對?,結發為夫妻,如今能做到明面上的相敬如賓已是?難得。

    那一刻,她只清楚地知道這些日子和司杭以戀人身份相處的感情,不是?她想要的,甚至不如做朋友時開心,但?她不知道自己所期待的那種重來?一萬次也不會?悔改的謬論——這種愛,是?否存在,她又是?否能擁有?她消極地想,或許再過幾年,或許換一個認識不久的人,自己會?理解和接受對?方在感情里?的分心。

    她所在的世界里?,從小就不缺女性?長輩言傳身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大?智慧。逢場作戲這四個字,是?一些男人的擋箭牌,也是?一些女人的遮羞布。

    但?她一點也不愿意成為這樣?的人。

    短短的時間里?,云嘉眼底情緒幾度轉變,但?從始至終沒有一絲妥協的意思。

    想好了,她平靜地對?司杭說?:“我知道——”

    她很清楚,在感情里?渴望太純粹的東西,以至于一點點瑕疵,都會?掃興。

    可是?,寧缺毋濫的人愿意掃興。

    “但?我不是?你以為的現?實。”

    出院那天,護士站送來?的那束花,意外地沒有凋謝,淡粉的花苞被水養得展開花瓣,露出花心,有些盛放的姿態。

    云嘉帶不走,只折下一支,放進衣兜里?。

    從瑞士回巴黎前,她對?司杭說?,我受傷的事,不要告訴我爸媽,你找一個時間,我們跟雙方父母說?一下我們分手的事。

    回顧這段感情,好似一段語病頻出的冗筆,本就沒有什么亮點和意義?,花越多的時間去?理解,好像只會?越失望。

    云嘉想著及時止損。

    但?好幾年過去?,當司杭帶著半身雨氣?坐到自己對?面,彼此寒暄,談天氣?、聊路況,再自然?切進工作話題,云嘉更加清晰地明白,感情的事,沒有及時止損可言。

    錯誤戀人撥不回昔日好友的位置。

    而司杭此刻看著面前說?話的云嘉,想的卻是?在巴黎的那通電話,她在電話里?說?,莊在難得休長假,她想專心陪男朋友,工作的事之后再聊也可以。

    當時他在電話那頭久久無言,半晌才擠出一個好字。

    他想,明明小時候他們還是?性?情相投的同類,為什么長大?后卻淪落到只剩公事可談。

    是?從哪里?開始錯了的?

    直到公事聊完,司杭仿佛也有了自己的答案,望了一眼被淅瀝小雨蒙上一層水珠的玻璃,這里?是?三樓,較高的地勢可以看見卷門緊閉的糖水鋪子。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莊在這個人就好了,或者,他過他應該過的人生,不要出現?在我們的世界里?就好了?!?/br>
    司杭的聲音很低,語氣?也很輕。

    云嘉唇角一彎:“你在開什么玩笑?”

    司杭將視線挪回來?,拇指仍下意識按著手背那塊漸淡的疤痕,他看著云嘉說?:“我沒有開玩笑。”

    “我們不合適,是?相處中彼此感覺到的,會?分手,也跟莊在無關,你不要再說?這種幼稚的話了?!?/br>
    “幼稚?”

    司杭笑了一下,“我在你眼里?已經是?這樣?的人了嗎?那莊在呢?他現?在在你眼里?很好吧?”微微仰起?臉,他思考片刻,“讓我猜猜他都跟你說?了些什么——”

    “是?不是?說?他高中就喜歡你,要不是?阿姨跟你舅舅打招呼不許他靠近你,要不是?我警告他,叫他有點自知之明不要連累你,他一定早就勇敢示愛了?這么多年都沒有放棄,多感人,還真是?可歌可泣呢,還不止,他等這天應該等很久了,當然?要告訴你,你在曲州被綁架受傷那次,是?他找到的你,把你送去?醫院,給你輸了血的也是?他?!?/br>
    云嘉頓在司杭說?的這些話里?。

    只有mama跟舅舅打招呼不許莊在靠近自己的事,云嘉聽mama提過,至于其他……她完全反應不過來?。

    而面前的司杭情緒涌起?,眼里?有著nongnong的不甘和痛苦,盯著云嘉說?:“可這算什么啊?嘉嘉,你小時候因為福利院那個叫雪芝的孤兒抑郁成病,后來?又因為莊在復發,那些你感到痛苦的日子,是?誰陪在你身邊?莊在就那么好?你為什么不聽阿姨的話,不聽我的告誡,一定要這么不管不顧地往他的世界里?跑,給他向你獻殷勤的機會?!”

    入耳的每一句仿佛都是?事實,但?每一句都刺耳。

    云嘉顱內響過一道輕微嗡鳴,張了張嘴,卻沒來?得及趕在司杭再次說?話前,發出一點反駁的聲音。

    “甚至!你在瑞士受傷那次,他都不知道是?從哪里?跑來?,帶著花來?看你,戲都被他一個人演完了,要不是?那天他后來?又走了——”司杭譏諷一笑,“也不用等到今天,恐怕當時我們一分手,他就會?迫不及待來?表明心跡。”

    云嘉消化著又一則消息,面色卻不起?任何波瀾,在司杭反問她是?不是?因此而感動時,也只是?眨了眨眼,點了一下頭,應和著說?:“對?,會?感動。”

    司杭不能將無所謂演得豁達,云嘉的平和,跟他飽受刺激卻尋不到出口?的內心反應,形成巨大?對?比,一正一反,也將對?話氣?氛壓制在一個正常波幅里?,而他一聲聲的低笑卻漸漸透出凄迷的意味。

    那一刻的滋味,是?復雜的。

    他既嫉妒莊在,又有些羨慕云嘉。

    他問云嘉:“這就是?你想要的感情是?嗎?”

    云嘉再度點頭:“我很滿意現?在?!?/br>
    司杭也隨著她點了一下頭,仿佛是?“你喜歡我沒意見”的一種冷嘲,他提醒道:“但?是?嘉嘉,你別忘了,一個如此處心積慮只為感動你的男人,他的喜歡也不純粹?!?/br>
    “怎么就不純粹了?”

    “如果他真的喜歡你這么多年,他不會?進云眾的,他不是?聰明能干嗎?那他可以自己去?創業、開公司,最后還不是?選了拿你當捷徑?因為這條路才最好走,他只要演一演不圖富貴不貪榮華,等著你爸爸提攜他,到時候名利雙收,每一個曾經瞧不起?他的人,最后都會?被他毫不費力地踩在腳下。這就是?他想要的人生?!?/br>
    “你呢,嘉嘉?!彼竞伎聪蛟萍?,問,“你成全他,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純粹的愛了嗎?”

    云嘉看著對?面的司杭,只是?沉默。

    聽司杭說?這些話的時候,云嘉兩度有反駁欲望,想去?糾正司杭,想去?替莊在解釋,可等司杭一通話說?完,她反倒沒了開口?的念頭。

    過了好一會?兒,云嘉才將思考著垂下的眼睫再度抬起?:“或許你說?的對?,不止是?你,很多人都會?這么想,只有我……看他不同,所以在你們眼里?,我應該有點蠢吧?”

    司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聲音柔和下來?:“嘉嘉,你不是?小女生了,我不希望你再因為天真受傷?!?/br>
    “天真?”云嘉捉住一個詞,笑了笑,“我最天真的時候,應該是?和你談戀愛。明明我們之間相處那么別扭,還期待著日久天長就會?好起?來?。司杭,我們其實一直是?同類,都在追求純粹的東西,不然?你不會?反復試探,甚至要用繪子來?刺激我,你不滿意,既不愿意放手,也不甘心將就,所以你才會?痛苦。你比我更早知道,我們根本不合適?!?/br>
    實話永遠難聽,卻也永遠反駁不了。

    司杭忽然?預感到,或許這是?最后一次,他和云嘉如此近、面對?面坐著談及過去?種種。他被云嘉這番話說?得心亂不已,甚至好似真的分不清對?云嘉的真實感情。

    可是?預想到日后彼此之間再也無法挽回的疏遠,涌起?的鼻酸卻是?無比真實的。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家關門的糖水鋪子,昔日一早就要排長隊的鋪面,如今已經凄涼蕭條,不見人煙。

    他不明白自己哪里?輸給了莊在。

    難道就因為彼此出身相同,所以都做不到低聲下氣?討好對?方,而莊在放得下姿態,會?挖空心思博她歡心,只有做這樣?的事,云嘉才會?覺得感動嗎?

    指腹磨著十八歲留下的手背疤痕。

    他講究品味、注意形象,這樣?一塊不好看的疤留在如此明顯的位置,卻不除去?,是?一直將其作為一枚勛章,是?愛戀的證明。

    “你只是?不愛我,所以才會?覺得我們不合適,你以為你和莊在就是?什么天作之合嗎?別開玩笑了?!彼竞歼至诉肿旖?,“只是?你現?在愛他,所以你不計較了而已?!?/br>
    他從來?不覺得云嘉像云松霖,這一刻倒悟了,他們父女真像,條條框框都是?用來?對?付那些不喜歡的人的,對?于喜歡的人,一無是?處也會?捧在手心里?,千般萬般好。

    云嘉從咖啡店出來?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拿著水跡未干的傘坐進車里?,她沒有第一時間發動車子,而是?兩臂撐住方向盤,將臉埋進去?,把剛剛從司杭那兒聽來?的話重新?梳理了一遍。

    曲州那晚,是?莊在找到的她。

    那個迎著洶涌夜風,抱著她,一路喊她的名字,讓她想著如果自己死了,這個人肯定也要難過死了的人。

    是?莊在。

    甚至她在瑞士滑雪受傷那次,莊在也來?看過她。

    如是?一想,又恍然?。

    怪不得呢,那次滑雪受傷連父母也沒告知,只有司杭知道她左腿受過重創。

    而在巴黎時,她不看路,在房間里?被長毛毯子絆倒,莊在第一時間過來?就握住了她左邊的腳踝,查看是?否受了傷,低著眉眼,擔心地說?著:“你這只腳要注意,不能再受傷了?!?/br>
    原來?他真的知道。

    放在副駕駛的手袋里?忽然?傳來?鈴聲,才將云嘉深陷的思緒提出來?,她抬起?頭,舒了一口?氣?,拿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閃動著莊在的來?電。

    云嘉手指滑過屏幕,接起?電話。

    莊在說?她到了兩個很大?的包裹,好像是?之前從巴黎寄回來?的書籍和物?品。

    “要我幫你拆開嗎?”

    “你拆。”

    想到那些東西,很多都是?她淘來?的舊書或者是?絕版書,還有一些有年頭的陶藝老物?件,論價值沒多少,但?丟是?絕舍不得丟的,寄回來?也忘了想怎么處理,她對?莊在說?,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放,就等她回來?。

    莊在應下說?好,又問她什么時候回來?。

    “要不要我去?接你?”

    云嘉輕聲道:“不用了,我自己開車回去?就好。”

    “那你慢點開,路上注意安全?!?/br>
    到此電話就要結束了,云嘉卻在結束前喊了他一聲。

    “莊在?!?/br>
    “嗯?怎么了?”

    云嘉想問的問題很多。而那些話,只在腦海思緒里?浮現?片刻,不等到她嘴邊化成語言,便像水融進水里?,自然?地失去?了蹤跡。

    好像所有問題,他都成為了答案本身。

    她沒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也沒有什么非要問一問的。

    只是?心臟處有一種過于充盈的感覺,好似陡然?升溫的悶窒春天,又似一只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塞滿的袋子,他一言不發,只把他能給的通通塞進來?,許許多多年,不求結果,不知疲倦。

    云嘉頓了一會?兒,然?后只尋常地出聲,有些故作俏皮地問:“你怎么都不問我今天跟前男友見面,都聊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