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頁 第94節
云嘉笑倒在床鋪上,像只露著柔軟肚皮撒歡的小貓,自?己隨口?胡說的,忘記考慮bug,而莊在一本正經地提醒她。 云嘉指著他:“你?為什么那么正經啊?” “很正經嗎?”他反問。 都不需要再舉例,云嘉瞬間意會,想到不久前……雙頰立時騰起熱度,腦袋里?像被潑了一瓢滾油,滋啦作響。 那些事?,很正經嗎? 她喉嚨動了動說:“有?時候……很下流。” 好像只有?云嘉躺在這張枕、被、人三者皆亂的酒店大床上,而他站在青天白日底下,連脫口?而出?的問題,也透著一股凡心不亂的霽月清風。 “你?喜歡哪種?” 泛紅的膝蓋,再度貼上被面,云嘉膝行到他面前,慢悠悠地說:“喜歡你?正經的時候很正經……下流的時候很下流。” 莊在耳根微紅,摟著她的腰,將?她換了個姿勢,讓她不要再跪著,膝蓋已經磨紅了,會不舒服。 云嘉故意在他耳邊繼續小聲?說下流話,膝蓋不舒服又怎樣?,她舒服就?行了。 莊在偏偏頭,招架不住地笑,一句話說不出?來。 不動兵戈時,他總不是她的對手。 云嘉儼然也知道,得逞還故意問:“干嘛現在裝純情啊?” “裝純情啊?莊總。”一時玩過頭,云嘉去咬他耳朵。 那地方敏感至極,經不起撩撥。 莊在喉結一動,瞬間反守為攻,抓住她的兩只手腕,迅速按到被面上,他居高臨下,額前的發,因重力垂向她。 “也可以不純情。” 云嘉看著他,被陰影覆蓋的眼睛,睫毛濃黑,這種不顯露眸底情緒的視角,很顯純情,但鼻子高挺,唇線清晰,唇瓣偏薄,又顯得很有?斯文的欲感。 眼波接近,欲吻未吻。 這時,云嘉的手機響了。 聲?音很遠,手機放在外套口?袋里?,而她的大衣幾乎等于被遺棄在入門處。 動了動自?己的手腕,云嘉舉起白旗:“認輸。你?去幫我拿一下手機。” 莊在松開手,下了床。 明明都在室內,只是幾步路的距離,他還是撿起白色短袖,套頭穿上。 他背上有?層輕薄的肌rou,并不夸張,配勁窄的腰,稍有?動作,幾處明暗線條都流暢好看,手長腳長的人,身高在那兒,穿不穿衣都十分舒展。 云嘉挑事?,趴在床上兩手托腮,撒嬌道:“快點!幫我看看是不是石油王子給我打的電話。” 莊在剛把衣服理好,清清爽爽,回身嘆氣道:“非要石油王子嗎?” 云嘉嘴角彎彎,對他妥協道:“行吧,珠寶大亨也可以。” 莊在失笑,無奈地搖搖頭。 等莊在替她把手機和?外套拿來,還沒走近,云嘉就?開始詢問情況。 “是誰啊?” 時間太久了,那頭電話已經掛了,但屏幕上有?未接來電的提示。 莊在說:“云眾老總,你?爸爸。” 云嘉立馬收起瞎胡鬧的表情,抿抿唇,接過手機,將?電話回撥過去,等那頭一接通,便甜甜地喊:“爸爸?怎么了?” 那頭云松霖說:“一扭頭就?不見了,怎么連最后的拍賣儀式也不參加?” 云嘉小聲?搪塞:“無聊嘛。” “問了你?二伯母,說你?頭疼,要提前回去休息了,給你?發信息也不回,爸爸不放心你?,問了家里?的司機把你?送去哪兒了。” 點到為止的話,卻讓云嘉心跳猛然一亂,能去哪兒,自?然男朋友下榻的酒店。 于是聲?音也虛軟地站不住腳了:“……是有?點頭疼來著。” 因為還不知道云嘉已經有?了交往對象的二伯母,雖然沒給她介紹什么石油王子和?珠寶大亨,倒是跟云嘉提起她meimei家有?個侄子很不錯,雖然家世算不上很相當,但侄子品貌好,又有?能力,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你?們?年輕人現在談戀愛也沒那么多講究了,比較看感覺對吧,別看二伯母年紀大,二伯母可不落伍,有?時間來二伯母家吃頓飯見一見好不好?” 云嘉這一聽,可不頭疼嗎? 還好很快收到男朋友落地清港的消息,小鳥般飛奔而往,就?算真有?頭疼腦熱,也立馬好的七七八八了。 云松霖很了解女?兒,也不拆穿,順話道:“那現在頭不疼了吧?這一班夜機到港,也算是藥到病除了。” 云嘉聽不下去,臉都要熱起來了,嚷嚷:“爸爸!” “好了好了。”云松霖道,“那現在頭不疼了,也要回家了吧?今晚可不許夜不歸宿啊。” 云嘉咕噥:“知道,我也沒有?打算夜不歸宿。” “叫莊在送你?回來。” “啊?”云嘉警鈴大作,“不要了吧,他出?差回來都很累了。” 關鍵是這樣?突然見面毫無準備,實在有?些措手不及。 “是要累一點。私下跟我女?兒拍拖,再不認真工作,我看他是準備造反了。”云松霖聲?音嚴肅,不容反駁,“再累也要送你?回家,為我女?兒受累的資格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叫他送。” 云嘉試探:“真的只是讓他送我回家這么簡單嗎?” “難不成我們?家還有?刀山火海等著他來闖?”云松霖好笑道,“把你?安全送回來就?好,不用來見我。爸爸又沒有?什么見了他才能好的頭疼病。” “爸爸!” 這種調侃,一次兩次,聽得云嘉整個人都要燥起來了。 “好了,趕緊回來吧,有?了男朋友就?一點都不想爸爸了。” 通話結束,云嘉拋開手機,兩手捧住發燙的臉頰,越想越覺得大事?不妙,她朝四周看看,沒看到莊在,便喊他的名字:“莊在!” 莊在扣著襯衣紐扣,立即現身,望著云嘉有?些異樣?驚慌的樣?子,走到床邊問她怎么了。 她和?她父親打電話時,他避嫌去了外頭的客廳區域,換上衣服,準備待會兒送她回家。 聽到她忽然喊自?己,他立馬就?過來了。 此時看她這表情,還以為是她父親說了什么重話。他坐在床邊,手臂攬云嘉靠到自?己胸口?,輕輕拍她。 莊在故意開玩笑,想逗她開心:“真的要把你?嫁給阿拉伯的石油王子嗎?” 云嘉果然彎起嘴角, 但看著莊在,她臉上的笑容又很快消失,像被大風吹倒的一叢蔓草,不承力,柔軟而雜亂。 莊在不敢再開玩笑,低頭親了親她,問她怎么了。 云嘉抱著他脖子,趴到他肩上,低低的聲?線像欲雨時被水汽拉近地面的層層鉛云。 “我覺得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 “我好像,比我想象中還要喜歡你?。”云嘉想了想,“而且都沒什么理由,就?是好喜歡你?。” 跟莊在待在一起,跟他說話,跟他接吻,跟他肌膚相親,甚至只是聽到他回來的消息,她都會覺得開心,開心得像一只抱著胡蘿卜原地轉圈圈的小兔子,這種情況從來沒有?,沒有?哪個人能那么輕易撥動她的情緒。 “那你?以前喜歡別人……” 莊在撫著她纖薄的背,動作和?聲?音都頓了一下,輕聲?問,“是什么理由?” 云嘉說不上來。 她和?司杭小時候是金童玉女?,長大自?然成了天作之合,她是興趣多而雜的人,司杭的喜好幾乎和?她一致。 彼此之間永遠不會缺共同話題,從音樂史聊到美術史,從德彪西到達芬奇,從印象主義音樂到佛羅倫薩畫派,有?來有?回,可以聊八百個不重樣?的話題。 可這是他們?真正契合的地方嗎? 云嘉如今卻也不敢判斷,因司杭和?繪子也可以這樣?聊八百個不重樣?的話題,甚至他們?聊這些話題會更開心,理論上,他們?更加一致。 可什么是一致? 云嘉也說不明白了。 莊在的工作是曾經她最厭惡最不愿意涉及的東西,帶著面具與人打交道,壓抑自?我,揣摩他人,無止境地權衡利弊,為了眼前的利益,為了未來的發展,為許許多多的東西,卻唯獨不為了自?己,不停地削磨棱角來適應偌大集團內部機械一樣?的周轉運作,這些她都十分不喜歡。 她從來不是被修剪約束的溫室盆栽,無法隨心所欲會讓她深感痛苦。 而這些,都是莊在經歷和?正在經歷的。 他和?她,可能是最不一致的兩種人。 擔心這種不和?諧的念頭一旦冒出?,即使話不出?口?,都會在兩人之間形成無形的拉扯力,云嘉不由地手臂收攏,將?莊在抱得更緊。 她此刻不想提司杭,只解釋說:“我跟你?,好像不太一樣?,我不怎么思?考,也很少自?我克制,基本是想到什么就?會去做什么,反正什么結果我都能接受,有?點好感的時候就?是有?點好感,很喜歡的時候就?是很喜歡,我分辨得清,也承受得住。” 莊在并沒有?完全聽懂,又問:“那你?說不太好,是覺得很喜歡,不太好嗎?你?不喜歡這樣??和?你?以前的習慣違背,是不是?” 云嘉在心里?說,不是。 她忽然覺得不太好,是因為發現自?己失去了原有?的坦然,想起爸爸并不持看好態度的縱容,就?像日落有?時,何必爭一刻的快慢,無需遮起幕布,天也是一定?會黑的。 有?些結果,只需要等。 爸爸曾經以這樣?的態度對司杭,如今也這樣?對莊在,很正常的一件事?,可她太喜歡后者了,失了以前的瀟灑,再也不能說聚散隨緣這樣?不掛心的話。 她不說話,只安靜靠在他懷里?,莊在便摟著她安慰,給她想辦法。 “你?只要有?一點點喜歡我就?可以了,甚至——”莊在放低聲?音,“你?只要允許我喜歡你?,就?可以了。” 云嘉問他:“你?不需要別人來喜歡你?嗎?” “我不缺愛。” 他答得平淡而干脆。 云嘉忽然想到自?高中起,他便形單影只,磊落獨行,一路目不斜視,心無旁騖,人與事?分得清清楚楚,從未有?過任何執念去追求誰的理解或者好感。 唯獨在她面前,他一直將?自?己放得格外低,甚至,只要她允許他喜歡她就?可以了。 “那你?需要我來喜歡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