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只是你?們怎么……”

    他一時不知道說遇見，還是說已經(jīng)熟悉到可以帶她出門玩。

    云嘉領(lǐng)會，也有點驚訝，莊蔓居然一點風(fēng)都沒有透給她哥哥，她只好自?己解釋：“我在隆藝開新生講座，蔓蔓是新生?！?/br>
    莊在點了一下頭說：“挺巧的?！?/br>
    云嘉看一眼不遠處跟石駿坐在一起的莊蔓，笑說：“是挺巧的?！?/br>
    酒被推到面前，云嘉拿起淺淺嘗了一口。

    原本節(jié)奏緊快到讓人不由跟著一起點頭踩節(jié)拍的暖場曲突然停下來，一個亞麻灰長發(fā)的女?歌手走上去，寬大的短袖袖口里，帶紋身的胳膊抬起來，朝控場臺隨意勾了一下，燈光立刻變暗。

    一首云嘉耳熟的英文歌前奏流瀉出來。

    云嘉在高腳椅上轉(zhuǎn)身時，巡場的靡粉燈光剛好從莊在身上帶過。

    他不適地?下意識閉起眼，似乎在等燈光過去，暗燈一擊，那張缺少表情的臉上，淺淡又積久的倦漠，有一瞬破碎開來的錯覺。

    莊在的眼皮被燈晃過，再睜開有短時的模糊。

    而那片模糊之后?，云嘉靜靜看著他，又在四?目相對時，將視線快速擦過去，手去找酒杯，捏住細細的玻璃杯柄。

    察覺到她的尷尬，莊在主動開口了。

    “那天，往后?備箱塞的酒真是羅曼尼康帝嗎？”

    云嘉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什么事，“嗯”了一聲。

    “那應(yīng)該是假的?！?/br>
    云嘉眉心一蹙：“啊？假的？”

    她根本沒想到還有這種可能，當時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就?朝莊偉發(fā)火了。

    “又不是紅星二鍋頭，隨隨便便就?能買來送人，”他朝調(diào)酒師抬了抬杯子，問，“你?們這兒有羅曼尼康帝嗎？”

    調(diào)酒師哈哈大笑：“您別開玩笑了?！?/br>
    此刻得知真相的云嘉有些惱火：“怎么有這種人啊，求人辦事還送假酒，真離譜?！?/br>
    “這有什么，還有求人辦事在背后?捅刀子的，”下意識說出這句仿佛切身體會過的話?，莊在有點后?悔，怕身邊的云嘉追問，他朝舞臺上看去，岔開話?題，問調(diào)酒師，“不是周末才有l(wèi)ive演出嗎？”

    “你?是覃微的伯樂，你?過生日，她怎么著也要來啊。”

    因?這句話?，云嘉重新打量臺上穿寬松t恤的女?歌手，這人音域不高，但勝在音質(zhì)特別，有那種風(fēng)穿樹葉的零碎又沙啞的感覺，很抓耳朵。

    細聽著，她不由說：“我怎么感覺，她這個聲音有點像，像……”

    “像你??！?/br>
    身旁傳來低而篤定的兩個字，云嘉驀然一怔，隨后?默認了這個答案，又校正道：“是有點像我以前吧，不過我是業(yè)余水平，她比我厲害多了，我現(xiàn)在唱不出來這種感覺，也好久不唱歌了。”

    說到以前，云嘉忽然問調(diào)酒師：“哎！你?們這兒可以點歌嗎？”

    “可以，但我們這兒點歌另外收費的?！?/br>
    調(diào)酒師將空白的夾單本推來。

    “音樂無?價嘛，”說著云嘉刷刷在夾單本上寫字，遞給對方后?，比著大拇指朝旁邊戳一戳，“記莊總賬上?！?/br>
    莊在唇角略略一揚，看著接過一頁單紙的服務(wù)生去臺上找覃微了，覃微看了歌曲名，大概她問了是誰點的，順指向?朝云嘉這邊看了一眼，她兩根手指夾著方塊紙，朝云嘉做了個帥氣利落的致敬動作。

    云嘉手指微碰唇瓣，笑著回?了一個嬌俏的飛吻。

    獨特的前奏音樂響起，莊在在杯壁上輕輕敲擊的手指驟然陷入僵直，頓頓彎曲，久久不落。

    那句“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歡你?”后?有一段哼吟，間奏里，云嘉從舞臺上扭回?目光，莊在的手指才重新緊握住杯子。

    “剛剛說你?是伯樂，是你?現(xiàn)在開始投資音樂了嗎？”

    “不是?！鼻f在回?答。

    第一次跟客戶過來時，剛好覃微在酒吧跟人競聘，那天是試唱，評選的方式是看客人的小費打賞。

    那晚的莊在是一擲千金的豪客。

    得知前情，又想到之前接風(fēng)派對上那群紈绔說莊在跟女?駐唱打得火熱是這么回?事，云嘉彎了彎唇，夸他：“那你?還挺有眼光的，那怎么不好人做到底，捧人家去出道當歌手啊？”

    “你?當我是什么人？都能去捧明星了。”他淡淡自?嘲。

    云嘉跟著舒緩悅耳的節(jié)奏輕晃，人很放松，說話?沒了拘束，半開玩笑地?說：“別妄自?菲薄啊莊總，再過個——兩三年？怎么就?不能捧了呢？以你?的能力和成績，三十歲進董事會，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啊?！?/br>
    她是完全不過心的玩笑，而莊在臉上卻沒有相應(yīng)的嬉笑神情配合。

    相反，輕柔的音樂聲里，他顯得有點認真了。

    “三十歲進董事會……”他看向?擺晃肩膀甚至跟著一起小聲唱歌的云嘉，“除非我能娶你?。”

    他聲音不大，但兩人距離太近，云嘉雙肩一頓，不擺不晃了，好像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滯了一下。

    她唇瓣剛動，一語未發(fā)。

    莊在先出了聲。

    他輕松地?笑：“是你?先開玩笑的?！?/br>
    云嘉反應(yīng)略遲緩，隨即也笑出來，在歸于平常的氣氛里不由感慨：“之前只聽舅媽說你?變了很多，現(xiàn)在我自?己感受到了，你?以前，從來不開玩笑的?！?/br>
    “人總是會變的?！?/br>
    臺上的演唱快至尾聲，他們也不再說話?，靜靜聽著歌。

    第18章 正在加載

    剛到十一點, 莊蔓捧著一杯沒喝完的柳橙汁來到云嘉身邊：“jiejie，我到時間要回去了?！彼粗萍闻赃叢?知什么時候空下的座位問：“我哥去哪兒?了？”

    云嘉扭身，朝門口?一指：“他去外面接電話了。”

    穿白襯衫的男性背影隔著玻璃隱在外頭的夜色里，手?機舉在耳邊, 相對?靜止, 而他身邊的行人車輛, 一次次與他交錯。

    莊蔓見?過?莊在忙工作的樣子?，有時候一個電話可能會說上一兩個小時，她有些拿不?定這次的時間長短, 對?云嘉說：“那讓哥哥忙吧, 我自己先回去了?！?/br>
    云嘉擔(dān)心發(fā)生?了什么，問她是有什么急事嗎？

    “不?是?！鼻f蔓按亮自己的手?機，示意時間，“是快到12點了, 我來隆川答應(yīng)了哥哥, 不?管在哪里玩，十二點前一定回家?！?/br>
    云嘉失笑?, 小姑娘說話的樣子?認真得想讓人摸摸她的腦袋，真是個聽?話的乖寶寶。

    “那好，我送你回去?！?/br>
    開車來的, 但此時已經(jīng)喝了酒, 云嘉拿起吧臺上的手?機, 準備約代駕師傅。

    莊蔓卻連忙擺手?反對?道：“不?用啊, 我自己打車就可以了, 這邊很好打車的, jiejie，你跟我哥哥肯定有聊不?完的話, 你們繼續(xù)玩呀，不?用管我?！?/br>
    云嘉偏偏額，手?指按住太陽xue。

    她跟莊在……還?真沒有什么聊不?完的話。

    她今晚不?是“孫小姐”，是她自己，一個跟莊在疏于聯(lián)系，但又被一絲蛛網(wǎng)般透明且黏弱的關(guān)系聯(lián)接在一起的人，如今聊起天來，話題其?實比較拘束，不?好多言過?往，也不?便大談未來。

    只是很奇怪，跟他相處的感覺蠻舒服的。

    就像之前從西曼回來，她想想前一天的種種經(jīng)歷，在他身邊扮演“孫小姐”居然沒有讓她不?自在。

    這時莊在結(jié)束電話從外面走回來，看到她們湊在一起說話，問了句，你們在說什么。

    莊蔓似乎想讓莊在跟她一塊留人，便說：“到時間我要回家了，jiejie說要送我，不?用的，哥哥你跟jiejie說，我可以自己回家的，你們繼續(xù)玩嘛。”

    莊在看向云嘉。

    她已經(jīng)將包扣上一側(cè)肩膀，手?里拿著手?機，一副準備好隨時動身離開的樣子?。

    他完全可以順莊蔓的話打安全牌，說就讓她一個人回去可以的，不?用擔(dān)心，你再待一會兒?吧。

    順其?自然，無錯可糾。

    但是這樣的話，他說不?出口?。

    他入職云眾后，先在清港總部待了半年，清港的同?事很喜歡過?夜生?活，那邊的夜場文化儼然是精神消遣的一部分，男女關(guān)系也比較開放多元，他被邀請過?很多次，也近距離旁觀過?。雖不?認同?但能?理解為什么聊聊天就能?把?一個陌生?的女孩子?帶去住處，或者酒店。

    那種三言兩語就能?讓女孩子?心花怒放的本事，他沒有，也學(xué)不?來。

    剛剛他其?實已經(jīng)盡力在展現(xiàn)健談了，但和云嘉之間，還?是好幾次冷場，彼此相望，尷尬地只能?碰一下酒杯，各自喝酒，聽?著臺上的歌。

    他不?確定她這時候準備走，是單純想送莊蔓，還?是她已經(jīng)覺得無聊不?想待了。

    這么一想，他甚至有點后悔。

    之前聊天期間沒有找到合適的切入點，提議帶她加入他下屬那邊的卡座。那些人好像比較會玩，石駿好像也挺會捧女孩子?開心。

    久不?開口?，莊蔓奇怪地看著他：“哥哥，你說話呀?！?/br>
    “不?好意思，剛剛在想一些工作上很重要的事。”他思緒歸位，向云嘉致歉。

    云嘉笑?笑?，說理解，工作要緊。

    莊蔓卻很不?滿，又不?敢大聲抗議，瞥她哥一眼，只咕咕噥噥說：“能?有多重要？為什么過?生?日還?要想工作上的事啊，生?日一年就一次，你就不?能?想一點你自己喜歡的，讓你開心的事嗎？”

    “嗯，想了?！?/br>
    他低而淡的回復(fù)聲，在莊蔓看來純粹是敷衍。

    小姑娘噘著嘴朝云嘉聳聳肩，好像在說，看吧，他就是這樣，好沒意思。

    云嘉看著這對?兄妹，卻覺得很有意思。

    打過?腹稿，醞釀過?隨口?一提的講話語氣，莊在試著對?云嘉說：“待會兒?黎陽要過?來，你要不?要再待一會兒?？我找別的人送莊蔓回去?！?/br>
    “別！”

    云嘉本來還?是無可無不?可的態(tài)度，一聽?到黎陽，瞬間頭疼。

    上個月回舅媽家吃飯，舅媽說到這位表哥還?氣得捶胸頓足。舅媽將黎陽的一些迷之潮服展示給云嘉看，痛罵黎陽都是快三十的人了，也不?知道怎么越活越?jīng)]有樣子?！哀哀嘆著黎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成才，但凡他能?有莊在的一半，不?！三分之一就夠了，她都愿意吃齋念佛，去拜觀音菩薩。

    “讓我送吧，剛好我也不?想在這兒?待了?！痹萍螌⑺颓f蔓回家的活兒?干脆攬下。

    莊在聽?她說不?想在這兒?待了，仿佛心口?一塊久懸到發(fā)酸的石頭終于沉沉落下，也更確認了，剛剛自認發(fā)揮了十分健談的表現(xiàn)，依然無趣。

    他拿出手?機：“那我?guī)湍憬写{。”

    云嘉晃晃自己的手?機，說已經(jīng)約好了。得知黎陽要來，她巴不?得馬上就走，動作都分外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