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內(nèi)院頗有深宅大院的觀感，從正門進去先是兩排修剪整齊的綠植墻，再往前是有些年頭的蔥郁古樹，品種繁多，隱約還能聽見不遠處噴泉水流的潺潺聲，李如刻意避開人群走了小路，穿過鵝卵石步道和大理石花徑，他漸漸放慢了腳步，上次來季宅還是上高中那會兒，眨眼間就過去這么多年，對于季冰的母親齊語薇，年少時的李如一直有種奇怪的認(rèn)知，感覺她就像是一個美麗而又精致的假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季冰跟他母親很像，好就好在，他后來遇到了黎子清。

    一場正向的愛情可以重塑一個人，在季冰和黎子清身上，李如看到了答案。

    以前他不會刻意去想這些，身邊人所知道的李如，與心思細膩敏感這類詞匯從來不掛鉤，可此時此刻，或許是來發(fā)小家中故地重游勾起了內(nèi)心不曾有過的愿求與渴望，他突然也很想知道，屬于自己的答案又會在哪里。

    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追上來，林墨予遠遠地沖這邊喊：“你等等我啊，跑那么快干什么？著急去見季冰啊？”

    李如轉(zhuǎn)身回頭，立在原地一言不發(fā)地等著，待林墨予跑近，氣兒還沒來得及喘勻，他就又抬步繼續(xù)往前走，被對方抬手一把勾住脖子：“先別忙著走，我問你件事。”

    李如反應(yīng)冷淡：“什么？”

    林墨予清了清嗓子，事關(guān)表弟跟同性緋聞的事，他一時間還真不知該如何開口，但不問憋在心里又難受，于是說：“你那天為什么一個人跑去喝酒？”

    李如眼神微妙地變了變，被林墨予敏銳地捕捉，卻聽他聲音平淡道：“想喝就喝了，難道還需要跟你報備？”

    “跟我報備倒是不用，不過，你把人虞老師從黑名單里放出來沒有？”

    李如身形微滯，稍落后了林墨予一步，后者停下來扭頭看著他。

    “你連這個都知道？”李如問完，即刻又笑了，只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別扭，“也是，你應(yīng)該知道。”

    “我當(dāng)然應(yīng)該知道。”林墨予義正言辭地說：“我可是你表哥，表哥關(guān)心表弟，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么？”

    “以后沒必要關(guān)心了。”李如斂了笑意，抬步從他身旁擦肩而過，丟下輕飄飄的一句：“我跟虞杞川……不會再有來往。”

    第28章 舊友重逢

    主宴會廳，十米挑高的中庭滿是衣香鬢影珠光寶氣，來此赴宴的各界名流云集， 明面上是為季冰母親祝壽，實則不過是千篇一律的名利場，背景音流淌著悠揚的管弦樂，李滿國捏著酒杯晃了一圈回來，看見李如獨自一人靠在角落處的水吧臺旁發(fā)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我說找了半天見不到你人，原來躲在這里種蘑菇，出息！”

    李如沒有跟他爸抬杠的心情，耷下眼皮晃了晃酒杯，情緒很淡地說：“有點累。”

    李滿國cao著一貫的訓(xùn)誡口吻：“少跟老子裝模作樣！待會兒季冰陪他母親出來，你跟著我一塊過去敬酒。”

    話音剛落，周遭人群的攀談聲不由自主地低了下來，背景管弦樂也同步切換，父子倆同時隨著眾人一起朝不遠處花團錦簇的大理石扶梯二層望去，一襲酒紅色緞面禮服裙的齊語薇挽著季冰的胳膊緩緩走下臺階，立刻就有人迎了上去。

    一旁的戶內(nèi)電梯同步下行，雙側(cè)門開啟后，一位身形消瘦樣貌俊秀的青年坐在輪椅里被人推了出來，正是季冰的愛人黎子清。

    李滿國一掌杵在兒子肩頭，李如被拍得生疼，眉心跟著微蹙，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推著向不斷收攏的人群走去。

    雖然李如是在s城出生并且長大的，但他爸的祖籍卻并不在s城，對于今晚過來的這些祖祖輩輩大多扎根于此的世家門第來說，李家頂多算是個外來的暴發(fā)戶，完全不夠看。而季家所代表的，是s城金字塔尖上最萬眾矚目的那一撮，被人群圍著敬酒說吉利話，他們落后了幾步，被擠在外側(cè)，一時間難以接近。

    李如態(tài)度消極，趁李滿國不注意，索性退開了一段距離。

    不遠處的人群中心，坐在輪椅里的黎子清目光穿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朝他這邊舉了下酒杯，不高不低的聲音染著溫和笑意，像舊友寒暄：“李如，既然來了，站那么遠干什么？”

    有他這一句話，人們紛紛側(cè)身自覺讓開道路，李滿國率先反應(yīng)過來，一把牽起兒子胳膊，大步流星地走上前。

    “生日快樂，季夫人，有段時間不見，您看起來依舊這么的光彩照人。”

    李如跟著道了句伯母生日快樂。

    齊語薇只微微點了下頭，反應(yīng)堪稱冷淡，卻沒人會覺得這是對李家父子的輕視，因為她的冰冷是一視同仁的，不管對誰都這樣。

    李滿國也轉(zhuǎn)而看向了季冰，這位威名在外的季家當(dāng)權(quán)者，季通集團董事長，年僅二十八歲，就以雷霆萬鈞之勢坐穩(wěn)了一個龐大商業(yè)帝國的一把手交椅，對此李滿國一直很羨慕，羨慕季家新一代掌權(quán)人是如此天資過人的佼佼者， 反觀李如，空有一張看似聰明伶俐的皮囊卻資質(zhì)平庸，哪怕跟季冰是交情甚篤的發(fā)小玩伴，也未能從對方身上學(xué)到一星半點，他是越對比心里越不是滋味。

    李如看著李滿國欠下身將杯口壓低向季冰敬酒的謙恭姿態(tài)，就知道他爸心里在想什么，知子莫若父，反之亦然，這么多年了，他早就習(xí)慣自己經(jīng)常被父親拿去跟季冰做比較。但李如性格里很好的一點就是，他身邊雖然總是環(huán)繞著比自己優(yōu)秀太多的人，卻從未因此生出過嫉妒之心，他堅信每個人降生在這世上，都有獨屬于自己的那條路要走。都去當(dāng)將軍了，誰來做士兵呢？所以從不怨天尤人，但求無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