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不了，我沒看過原著，所以對原本書籍里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心里大圣是頂天立地的?！庇谀芘鯃龅幕貞?。

    “所以即便劇本需求，為了某種藝術表達，需要角色做這種表現，而我又恰好接到這樣的角色，那么就要平衡我想表達的，導演想表達的，和觀眾想要到的，這三者之間的關系?！秉S白游道。

    這眼界，要是其他演員這樣和于墨說，于墨就兩個字回應“扯犢子”，又要既要還要，可從黃白游口中說出——那就是境界。

    小丑不就達到了嗎？導演、觀眾以及黃白游自身的三方面表達。

    “不瘋魔不成活啊?！庇谀÷暤拿俺鲞@樣一句，愕然他驚訝的發現，黃白游和程蝶衣有一方面的共性。

    于墨心中好像針刺般的感受不知不覺消散了，他今日在片場那么的兇神惡煞，歸根結底是心里沒底。

    背負導演生涯的一戰，誰能平靜？不嚴厲一點，于墨自己都哆嗦，現在——黃白游是定海神針！

    這一天，于墨睡了個安穩覺。

    翌日，清早劇組幕后人員就開始調整燈光，當下要日拍夜。

    董鞏早早的來到片場，此刻正在上妝，閉著眼睛把記得滾瓜爛熟的臺詞過腦筋一遍又一遍。

    和黃白游對戲，董鞏還是不想自己拉胯。

    今日沒戲份的苗江河（飾演關師父的實力演員）也來片場看戲。

    別說小丑，一部楚門，一個傲骨如松的江譽镠就足以證明演技，所以沒人懷疑黃白游演技。

    不過眼見為實，苗江河和一眾重要的配角演員，都想親眼見識，新一代演員的傳奇。

    第418章 一舉一動都是設計

    “芤兵，好好看看，十三哥的演技可是很好?！蔽膵屨f。

    飾演少年程蝶衣的文芤兵快十六了，三觀什么是差不多建立完了，他也深刻知道黃白游三個字代表什么了。

    不像年齡更小的小花生（幼年程蝶衣），就喜歡跟著漂亮jiejie李夢露的屁股后頭，文芤兵有時間就跟著黃。

    “袁哥，前幾天的提議——我認為可以。”李夢露找到袁項師。

    “噢？那挺好?！痹棊煵幻靼诪楹瓮蝗桓淖冎饕?，但能配合就好。

    “那從現在開始。”袁項師把李夢露就叫做菊仙，他提議在拍攝時，用戲里的稱呼，如此兩人可以更好入戲。

    關于這點他也和黃白游以外的演員都說好了。

    為什么不和黃白游說呢……袁項師總感覺，黃十三的表演太藝術性，玩不到一堆去。

    沒錯，即便袁項師本身已是影帝，但仍舊認為自己和黃白游不在一個維度，也不知道這個觀點從何而來。

    “別喝了，董老師您別喝了?！眻鰟者^來制止。

    液體咕咚咕咚流入董鞏口中，眼里醉醺醺。

    場務繼續說，“您都快把劇組準備的礦泉水喝完了。”

    “你懂什么，我這是找感覺?！倍栒f著。

    接下來拍攝的前置背景是段小樓在花滿樓英雄救美，菊仙光著腳“逼宮”，讓小樓承了自己未過門妻子的身份。

    用一句臺詞可以形容程蝶衣的心情，“黃天霸和妓女的戲不會演，師傅沒教過”。

    本來袁四爺是要栽培，程蝶衣和段小樓兩人，但后者在戲曲（師弟）和菊仙中選擇了菊仙。

    “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撂下這么一句話，就牽著菊仙離開戲行，所以程蝶衣失魂落魄的接受袁四爺的邀請。

    袁四爺和程蝶衣喝醉酒，在院子里來了一場《霸王別姬》。

    各就各位，導演于墨一聲開始！

    董鞏飾演的袁四爺，腳步踉蹌，身形有些站不穩。

    “漢兵已略地?！秉S白游也醉態盡現，燈光照耀出身形輪廓，那叫一個曼妙，幾個動作仿佛踩在人心尖上。

    用曼妙這詞形容男性是很怪異，但確實黃白游當前的身段——名伶身段真是好。

    黃白游為了這角色，可是專門針對性的塑形，與之對戲的董鞏都眼睛一亮。

    “噠！噠！”董鞏飾演的袁四爺很開心，因為程蝶衣答應做他紅顏知己，很高興，搖頭晃腦的給唱詞打著拍子。

    “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

    結合前段劇情‘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黃白游唱詞帶著酒意和哭腔，顫音讓人能感受他心碎。

    “賤妄何聊生！”

    董鞏飾演的袁四爺準備接下一句，就見到黃白游拔出寶劍，欲自刎。

    “別動！”袁四爺瞧見黃白游那絕望的小眼神，緊張神情不自覺溢于言表，連忙說，“這是把真家伙。”

    監控室的于墨調動攝影師，示意鏡頭提前給近景，本來他只打算最后流淚推進，但礙于黃白游表情太過哀艷，必須給個長鏡頭。

    黃白游右手橫劍于頸上，左手輕抬劍穗，京劇基本功刻在骨子里，哪怕在自刎時，此刻他飾演的程蝶衣，仿佛變成了真虞姬。

    沒啊，董鞏開始看劇本時，有點不明白，為何袁四爺在此處會有一笑，笑笑緩和氣氛？又好像不是。

    現在知道了，眼前是真虞姬，好戲好戲。

    “咵”黃白游扔下劍，雙眼直視前方，淌出眼淚。

    我本是男兒身，又不是女嬌娥。黃白游心中入戲想到，少年學戲，程蝶衣在唱《思凡》一直會錯，然后師傅和師兄都會糾正他，甚至用煙袋插進他的嘴里。

    后來他終于唱對——“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身”，可都沒人管他了。

    “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倍栐诳磩”?，本來感覺這句臺詞有點夸大，畢竟黃白游從來都不是樣貌驚艷的明星。

    但當前，黃白游含著淚的眼神，像是黑夜里的螢火蟲，稍有響動就會飛走消失。

    “此境非你莫屬，此貌非你莫有?！倍柡翢o障礙的說出這句臺詞。

    這段戲結束，于墨相當滿意。

    “好好好！準備下一場。”于墨發話。

    “呼呼呼——”董鞏大口喘氣，讓自己出戲。

    黃白游也僵在原地，久久沒有恢復。

    “十三哥的身段……”文芤兵可是京劇世家，內行看門道，外行才看熱鬧。

    他詫異地看向自己mama，想得到個比較準確的答復。

    “指式和思式——完全是浸yin多年的京劇演員?！蔽膵屨f，年輕時她也是地方京劇團的一把好手。

    旦行表演身段除開坐立臥望的基礎，還有指、思、羞、托物等十二種。

    文媽口中的指式是京劇角色手中無物的動作，剛才黃白游即便腳步蹣跚，但右手提于胸際，手心向下，左手約在腰際之左，眼神隨手，唱詞與指合拍，這也是為什么看上去會曼妙，不是不亂扭兩下，每個動作都是黃白游信心設計。

    梅蘭芳唱戲一舉一動為剛健、為婀娜、為方正、為圓和。黃白游有名伶身段，雖比不上，但五分是有的。

    “可十三哥不是才學習京劇一兩個月嗎？”文芤兵不能理解，他從小學京劇長大，身段也沒練得這么好。

    “有些時候吧?！蔽膵尲毬暭氄Z地開導，“我們要承認，有那么一批人，可以用極短的事件，就超過別人長時間的努力?！?/br>
    “可十三哥不是一直說，他自己天賦很中庸嗎？”文芤兵說。

    “孩子，能對一件事付諸超越常人幾倍的努力，這本身就是一種天賦?！蔽膵屨f。

    文芤兵還有很多話，但都默默埋在心里，黃白游有天賦，還比任何人都努力，不給別人活路啊！

    兩人說話之際，武笑笑主動迎上去，把糖塞進了黃白游手里，輔助后者出戲。

    霸王別姬的出戲是戲中戲，因為程蝶衣也難從虞姬里出戲。

    “這個戲比較難嗎？”武笑笑好奇問。

    “不僅要演好程蝶衣，還要演好虞姬，是挺難的?！秉S白游點頭。

    有點聽不懂，這也和武笑笑身為生活助理沒看過劇本有關系。

    難嗎？

    為什么是難的，還可以一遍過，周圍的演職人員聞言，不由說。

    “一遍過，這么難的戲，十三不愧是十三，就夸張。”袁項師也有要演好段小樓的推動力，畢竟霸王別姬，可不能光只有虞姬。

    “我這個假霸王要演好啊！”袁項師心說。

    苗江河點了點頭，又搖頭，這恰好被李夢露和袁項師強到，前者憋在心里沒問，后者開口。

    袁項師問，“苗老師搖頭為什么？”

    第419章 記錄

    “搖頭的原因是我覺得辛苦?！泵缃诱f。

    辛苦？袁項師等著苗江河的后續。

    “剛才這段月下唱戲是影帝級，那你保持?！泵缃诱f，“比起把情緒灌注到某一場，我更傾向細水長流的表演模式?！?/br>
    看來方法派，挑選幾場重要的戲，其他時候劃水的表演摸魚，大家都知道。

    袁項師笑了笑，原來苗老師把十三當成方法派了。

    “十三可不是方法派，他有自己的表演方法?！痹棊熣f，“十三應該可以一直保持著這種表演水平。”

    苗江河表面上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但心里是不認同的，他看過《南海十三郎》，剛才程蝶衣比之——只有戲中江譽镠最高光的幾個階段可媲美。

    再加上南海十三郎的演技本就恐怖，總不能你又進步了吧？

    具體怎么樣，在同個劇組也能瞧出來。

    劇組第二天，才算是由黃白游和董鞏，亮了一出好戲，把劇組的專業氛圍帶動。

    今日還有一場很重要的戲，由文芤兵和米皋、張諾國，以及一眾少年群演，演的一場戲。

    米皋是飾演小癩子的，除此之外還有飾演少年段小樓的演員。

    而張諾國是六十來歲的老演員，飾演老師爺（師傅的師傅），而他也是一位票友，這角色正合適。

    《霸王別姬》的劇組群演，有五成都是半打的小子，層面增加了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