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楚泉明白了，如果龔墻和蔣青柳試鏡誰能達到九十分，那么為了電影質(zhì)量，導(dǎo)演會選擇質(zhì)量，人情的事再說。但剛才兩人試鏡就七八十分水平，佟屈還是決定還人情。

    仔細想來佟屈還有半句話憋心里沒說，他得辦個試鏡確定黃白游的表演能有50分，萬一林平之是神經(jīng)刀的結(jié)果呢？太差也沒辦法教授，因此試鏡對他是雙贏，他贏兩次。

    “楚老師要幫忙好好考究一番。”佟屈冒出來一句，隨即讓酒店工作人員把下一位試鏡者叫進來。

    黃白游進房間，希爾頓酒店的會議室經(jīng)過一個小小改造，座椅不再是“o”排列，變成“c”。

    一眼可以看出房間內(nèi)的主導(dǎo)者是誰，佟屈和楚泉兩人雖然都坐在中間位置，但佟屈坐在c最突出的弧度上，而楚泉都要被擠到側(cè)面了。

    這“擠”稍作解釋，主要佟屈坐姿大開大合，再加上磨砂皮，穿著也是全身黑，很有大佬姿態(tài)。

    相反楚泉明明身材體型比導(dǎo)演更壯，但坐姿和座位的位置也顯得是被擠壓的一方。

    很強勢的性格，并且是個實用主義者，黃白游稍作判斷，了解一會與之交流不需要用花里胡哨的修辭。

    “謝謝佟導(dǎo)、楚老師給我這個試鏡的機會。”黃白游先道謝。

    “嗯。”佟屈也沒否認(rèn)。

    編劇楚泉開口，“那么白游你對呂益這角色有什么看法。”

    龔墻和蔣青柳為何不用談角色看法？因為佟屈相信，相信兩人有能力讀懂劇本，讀懂角色。

    “看到呂益這個角色，我心中首先想到《西西弗的神話》，書中開篇拋出的話語，真正嚴(yán)肅的哲學(xué)問題只有一個，那便是自殺，對呂益來說，他自從患上慢粒白血病開始，這個問題就擺在他前面。”

    很肯定平行世界有加繆，黃白游才會這樣說，等同考官布置的第一道題目，要認(rèn)真作答。

    楚泉等著后續(xù)，開頭引用名人名言，他以前寫作文也有這個習(xí)慣。

    “呂益想要自殺的態(tài)度是由新生命的誕生而轉(zhuǎn)變，想聽到一聲［爸爸］，成為想活下去的動力。有一點必須說明，他想自殺并非不想活……

    “很矛盾，但也不矛盾，白血病人戴口罩是為了降低感染概率，但呂益帶三層，還有富含維生素且便宜的橘子，都是鮮明的人物符號。

    “他討好地請求程德希望可以獲得更便宜的假藥，主動幫忙擴展銷量找到患者群的群主，呂益是很努力地想多活一段時間。

    “想掙扎的活與干脆的自殺，兩者是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他越是熱愛生命，越對未來有所展望，就越彰顯出世界的荒誕，同時也契合現(xiàn)實主義題材中的悲劇審美，從而達到讓觀眾得到啟思，和自我超越的目的。從這個結(jié)構(gòu)來說，呂益這個的死亡是必須的，不關(guān)乎角色的意志。”

    第25章 拿到！

    網(wǎng)傳無誤，經(jīng)歷過挫折的黃白游會仔細地分析劇本，就是他自己來寫也不一定有這個好，編劇楚泉心想。

    “挺好。”楚泉沖著導(dǎo)演點頭，示意他沒問題。

    演員鉆研角色是應(yīng)該的，但是理解水平的深淺就要看個人水平了。佟屈是這樣認(rèn)為的，得益于他從未和小鮮rou合作過，所以沒被黃白游刷新三觀。

    嗯……話說回來，這種見識還是別見了，不刷也罷。

    佟屈起身將試鏡考題遞給黃白游，后者瞥了一眼，對劇本爛熟于心的他立刻在大腦里浮現(xiàn)出場景，這是一段不簡單的對手戲。

    按照龔墻透露的消息，沒人搭戲，難度會加大，但黃白游信心十足。

    “佟導(dǎo)，我需要十幾分鐘準(zhǔn)備。”黃白游道。

    準(zhǔn)備時間較長，但佟屈啥也沒說，沙皮臉的神態(tài)一成不變，似乎任何事都不會讓他有過大的情緒波動。

    “他有可能是好演員，但他是好演員不太可能。”這句話可以很好地詮釋佟屈的內(nèi)心想法。

    第一步，先用瑜伽放松術(shù)的呼吸方法讓自身更加冷靜。他的緊張不是心臟怦怦跳六神無主類型，而是不起眼的倒刺，越想忽略就越在意，就越想一口氣撕掉，黃白游先把內(nèi)心的倒刺用指甲刀剪掉。

    狀態(tài)安定下來，黃白游精神走入一個迷宮，迷宮的盡頭是角色大門，他用力推開，取出呂益的情緒碎片。

    必須要將這個步驟弄得復(fù)雜，否則體驗太多其他人的情緒碎片，自我精神會受到?jīng)_擊，黃白游利用前世的知識，給自己構(gòu)建了防火墻。

    呂益的情緒感受一點一滴地沁入黃白游精神中。于是乎，佟屈和楚泉就見到神奇的一幕——

    說是需要十幾分鐘做準(zhǔn)備，但只是瞥一眼打印著考題的a4紙就閉眼，然后兩人就親眼見到黃白游從健健康康的正常人變成了活生生站在眼前的重疾患者。

    明明還是站在原地，但從垮掉的站姿，以及疲乏的神情，已然勝過絕大多數(shù)劇組給化的重病妝容。

    “吃個橘子。”黃白游從口袋摸出空氣遞到前方，語調(diào)并不虛弱反倒是有些明亮，帶著明顯地討好意味。

    劇本里程德就瞧不上這份廉價的討好，拒絕了橘子，也拒絕了從印度攜帶仿制藥。

    黃白游急了，便宜的格列寧是他活下去的希望，溺水的人不會眼睜睜看著救命繩索溜走。

    “但這是個商機。”黃白游動之以利，“老板，國內(nèi)正版藥三萬七一瓶，印度盜版兩千一瓶。”

    說到此黃白游聲音急切里夾雜著難以察覺的期待，這是延伸情緒。因為如果有了印度仿制藥，他活下來聽見兒子叫爸爸的可能性就更大。

    “藥效完全一樣的，你要是多帶點回來……”

    “真的啊！我找人驗過的老板，我自己是病人，我要是折騰得起我自己去了。”

    末了，雖然依舊被程德拒絕，但是黃白游仍然厚著臉皮留下電話號碼，目光里有被拒絕的失望，但失望的情緒被蓬勃的求生欲掩蓋。

    仿佛是一輛廢掉的二手摩托，一轟動油門就車身顫抖，仿佛要散架的樣子，但當(dāng)排氣管發(fā)出刺耳的哀嚎，依舊能夠在原野飛馳。

    強烈而克制。

    考題的表演結(jié)束，黃白游把情緒放到宮殿里鎖上大門緩緩?fù)顺雒詫m……

    而作為考核打分的導(dǎo)演佟屈、編劇楚泉驚愕，特別是佟屈今日第一次沒繃住。

    對佟屈來說，如同看見電影院改邪歸正，不弄虛作假。

    對楚泉來說，如同看見白人來演孫悟空，黑人來演白雪公主。

    就你媽離譜！

    不是說黃白游的表演有多驚世無雙，酬勤任務(wù)也才完成兩個，主要是佟屈和楚泉沒曾想眼前這人能交出80分的答卷，毫無疑問黃白游比龔墻和蔣青柳的表現(xiàn)都要好。

    “佟導(dǎo)、楚老師，我表演完了。”黃白游調(diào)整妥當(dāng)自身狀態(tài)，見導(dǎo)演和編劇的反應(yīng)，心知是兩人對自己要求太低，形成了讓人難以接受的反差。

    “咳咳。”佟屈用兩聲干咳掩蓋情緒，表情歸零，“表演挺好。”

    楚泉見導(dǎo)演沒什么話了，也就接著說，“看得出來，做了很大的努力。”

    說得很克制，因為就楚泉沒有蓋棺定論的本事，所以當(dāng)著試鏡者的面“很適合這個角色”、“表演的就是我心中的呂益”等話不能說。

    “合約方面我會和你經(jīng)紀(jì)人談，進組時間在年后，大概三個月左右，你檔期沒問題吧？”佟屈也雷厲風(fēng)行，即便按照進入試鏡的發(fā)揮，也該選黃白游。

    既還人情，也獲得了一個不錯的演員，佟屈依舊雙贏。

    “檔期沒問題。”黃白游回應(yīng)。

    “那好。”佟屈點頭，目送黃白游離開試鏡室。

    房間又只剩下兩人，佟屈和楚泉對視，兩人皆從對方的目光里讀到殘留的詫異。

    半晌，楚泉開口打破了安靜氛圍，“如果95后評四大小生，那么黃白游當(dāng)之無愧，只要他能夠一直保持今日的表現(xiàn)。”

    身為導(dǎo)演，佟屈對四大小生、四小花旦又或者三大頂流的稱謂不屑一顧，有硬實力才是關(guān)鍵。

    “黃白游雖然比不上圈內(nèi)的影帝和戲骨，但已是青年一輩中非常優(yōu)秀的存在。”佟屈道。

    用作試鏡的會議室討論正常，但另一個用作休息的會議室聽到黃白游試鏡成功，就很懵了。

    旁觀者是難以相信，黃白游可以擊敗龔墻、蔣青柳，從而斬獲角色，即便互聯(lián)網(wǎng)風(fēng)評回暖，可被評為新四大天王的白帝憑什么？！

    當(dāng)事人龔墻與蔣青柳，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砸中，大腦都停止思考了幾秒。

    “這次試鏡有內(nèi)幕啊。”龔墻內(nèi)心冷笑。

    沒有內(nèi)幕，這種小丑人物能打敗他？龔墻的思考逐漸有點失控。

    蔣青柳也感到有內(nèi)幕，但仍然存在一部分的思考，“難道黃白游真的比我更適合這個角色？”

    選人標(biāo)準(zhǔn)有點迷，試鏡其他角色的演員們紛紛緊張了起來。

    把會議室攪動不安的黃白游，收拾東西離開。

    “人氣值沒有白費！”黃白游在回家的路上還是很開心。

    今天是勝利的一天，要不要吃點東西慶祝？剛想到這里，黃白游就趕緊制止了自己恐怖的想法。

    黃白游把試鏡成功的消息發(fā)微信告訴經(jīng)紀(jì)人，隨即打通［重大病癥救助基金］的電話，約時間看受助者。

    想在《生命之路》有更好的發(fā)揮，需要大量的情緒碎片。

    第26章 語出驚人

    “李婭楠女士，這位就是對您丈夫進行10萬元捐助的黃白游。”基金黔省負責(zé)人開口給雙方介紹。

    “感謝老師的捐助，真的感謝，黃老師需要做什么，我和老計一定配合。”李婭楠手足無措地表達感謝，她已得知捐贈人黃白游是明星，所以話語含義代表著無論是要拍照還是要宣傳都愿意配合。

    丈夫被確診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這對于普通家庭是滅頂之災(zāi)，而三十多歲的李婭楠撐起了家。

    黃白游不想用堅強來形容眼前的女人，這種被迫堅強誰也不想擁有，但他卻從女子眼中看出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堅毅。

    問了兩句患者老計的身體狀況，黃白游得知了大概情況，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可以通過化療達到長期控制，但每次化療的費用是鈍刀子割rou。

    “我也不想瞞著嫂子，我對計哥的捐款，一方面是了解到血癌會把一個家庭壓迫得喘不過氣，另一方面是我接下來有部戲，就是講述我們白血病群體，我不想因為我的表演而讓世人對這個群體產(chǎn)生誤解，很想演好，所以想近距離觀察。”黃白游也開門見山地說出自己目的。

    “沒問題，昨天我和老計商量過，愿意用心配合黃老師安排。”李婭楠當(dāng)即回應(yīng)，略微有些驚訝，居然不是上報紙拍攝宣傳。

    “黃老師還沒吃飯吧？”李婭楠突然說，“一日三餐為了方便都是我做，也不知道怎么感謝黃老師，所以做點東西感謝黃老師。”

    “我廚藝真的相當(dāng)好，我以前在頌悅酒樓當(dāng)主廚。”李婭楠補充說明，急切溢于言表，很想黃白游接受。

    女性主廚很少見，廚師是個體力活，這行業(yè)少有女性能擔(dān)當(dāng)主廚，切菜的墩子、水臺或者打荷的女性多些，好有本事的jiejie，黃白游心里豎起大拇哥。

    “如果不麻煩的話，那就麻煩了。”黃白游道。

    李婭楠問：“黃老師喜歡吃什么口味？咸口、咸鮮口還是什么？”

    “咸甜口。”黃白游暗示，“我最愛吃的菜是東坡rou，東坡rou配香酥燜rou，我可以干三……兩碗飯。”

    “曉得了。”李婭楠本來就準(zhǔn)備搞兩個硬菜好好感謝捐款人，10萬的捐款好多了。但既然對方都明示了，那肯定按對方要求來。

    探望血癌患者，最好先檢查自身，千萬不能有感冒等癥狀，因為白血病增殖的白血病細胞沒抵抗力的，直接導(dǎo)致患者免疫力驟降。

    即便做過檢查自己身體沒問題，黃白游也要戴上口罩，交流時不要太近，他做好防護措施，來到病房。

    雖然已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瀏覽了許多視頻和圖片資料，但第一次親眼見到血癌病人，黃白游依舊想爆粗口“干你娘的白血病”，把好好的人折磨成……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的患者就像一段翻折過好多次馬上要斷裂的鋼絲。

    看骨架能瞧出老計以前應(yīng)該是個壯漢，但現(xiàn)在特別的消瘦，僅比骨瘦如柴這形容詞好點。

    “我也看過黃老師的視頻，沒想到能見到真人。”老計的語氣很虛，不是因為聲音小而虛，是仿佛聲音被抽走了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