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她倒是為大鄴江山殫精竭慮來回奔波了,可最后又落得個什么好?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疆土也是陛下的疆土,哪怕他們打到京師呢?與我何干?”楚逸軒話音一轉:“從前鎮北王、陳沛尚在之時,離林、夷相哪個敢像今時今日這般窺視我疆土?如今虎狼在外,蓄勢待發,疆土淪陷,你難辭其咎!陛下您說說,是誰親手折斷了我大鄴的脊梁啊!” 他說的是實情,可是宣隆帝不愿聽:“你夠狠,你今日做的事,蘇念卿做不出來。” 楚逸軒扯了扯唇:“她清正守雅不染塵埃自然不會做,可臣是什么人,陛下不是一早便清楚嗎?” 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是個什么玩意,他可不是清清楚楚嗎。 “陛下要么就老老實實寫罪己詔,還蘇家一個公道。您也可以不寫,疆土淪陷您無所謂的話,您怕不怕大鄴后繼無人呢?陛下親子尚存七人,用不了一旬就能殺個干凈,襄王殿下現在就在殿外,不然,臣先拿他開刀?” “你敢!” 楚逸軒揪著他的衣襟將人攥過來,咬牙切齒道:“憑你對郡主做的那點事,你說我敢不敢!” 喉頭涌出一股溫熱的血液,楚逸軒將他丟回去,瞧他茫然的趴在桌案上掙扎,半晌,終于無奈的停止了頑抗。 “當年之事,是朕之過,朕愿下罪己詔,”他艱難的提筆,手上好似重若萬鈞,躊躇了許久,終于不情不愿的下筆,金黃的布帛被墨色暈染開,楚逸軒行至窗邊,背對著他,等他終于撂了筆,方緩緩轉身,他道:“任誰坐到朕這個位置上,他都會這么做的,當年蘇家何其勢大,裴佑安是他的姻親,陳沛是她蘇念卿的老師,你知道嗎?朕從來不怕他蘇家造反,朕怕的是他想反隨時都能反。” 他語調有些哽咽:“朕怕啊,你知道朕有多少長夜不敢入眠,朕真的怕啊!” 楚逸軒從他手里一點一點的拽出罪己詔,他卻不肯撒手:“郡主……她是真的死了?” 楚逸軒拽出詔書,一句話將他所有的希冀湮滅:“陛下該慶幸她還活著,不然臣絕不會像今日這般輕輕松松的放過陛下。” 宣隆帝下罪己詔,一時間在朝臣和百姓中掀起軒然大波,淹沒了許久的真相終于重見天光,朝野之間議論紛紛,有不怕死的直言那鎮北王一家不是被今上害死的嗎?不等他再多舌,便被家中心思細膩的夫人媳婦揪著耳朵拽離人群,看看就得了,什么要命的話都敢往外說。 楚逸軒陪著蘇長君祭告宗廟,符津匆匆的跑過來,又想起自家督主曾在這活剮過太子,一時腹內翻涌,再不肯上前一步。 “什么事?”楚逸軒起身。 “宮里傳來消息,說是陛下自知德不配位,已傳位于襄王,現在圣旨已經發往三省,經尚書省蓋章下發了,想來,襄王不日便要即位了。” 楚逸軒點頭表示知道了:“按察司那邊你再去瞧瞧,我這段時日顧不上,你多多上心。” 符津拍胸脯保證:“哥哥只管照看好嫂嫂就是,剩下的包在我身上。” 楚逸軒沒在京中多做耽擱,抑或是京中的事他根本不上心,畢竟讓他牽腸掛肚的那個人還在玄赤山莊呢。 蘇念卿已經醒了,不過因著骨傷的緣故,活動總不是那么自在,檀氏陪著她解悶,順著蘇念卿的眸光回頭,這大冷的天楚逸軒居然跑出了滿頭的汗,她笑著起身:“廚房里還熬著藥膳,我去看看,你們小兩口慢慢聊。” 她略微動了動,疼的倒抽涼氣,楚逸軒趕忙上前將她按了回去:“全身上下沒一處好地了,還不老實。” “那你吃虧了呀,”蘇念卿見到他著實欣喜,玩笑道:“我以后要真的動不了了,還得勞你忙前忙后的伺候我,你說你多虧啊。” “呸呸呸,”楚逸軒急得舌頭打彎:“姑奶奶,我就沒見過這么咒自己的。” 他自如的在榻邊坐下,解下她手上的繃帶幫她換藥,蘇念卿疼的慌也沒怎么作妖:“我中間醒過一次好像看到你了,但你這幾日又一直都沒露面,你去哪了?” 他抬眸瞧她一眼,反正她早晚也要知道的,老實道:“王國舅死了,處以凌遲,姻親朋黨砍頭或者流放,東城口的菜市場應該還沒砍完呢。” 王國舅死的不冤。蘇念卿這段時日動不了,也有時間想通了之前的一些事,他總不可能是主動認的罪,楚逸軒在這里面應當沒少使力,但無論如何,王國舅并不無辜。 “陛下退位了,”楚逸軒跟著解釋:“當年北疆兵敗,先太子、王國舅、陛下,他們都不無辜,我把舊事翻出來,逼著陛下寫了罪己詔,處置了王國舅。” 當年北境兵敗一事,楚逸軒不知道她都了解多少,他怕惹她心傷,并不愿意同他解釋那么多,反正當年涉及的這些人,眼下自己也都處理完了。他正想怎么把這茬繞過去,垂眸卻見蘇念卿用亮晶晶的眸子望著自己,楚逸軒不明所以:“怎么了這是?” “過來。” 他將腦袋湊過去,蘇念卿盡力仰頭也只夠得上在他下巴上親了親,只需一個對視,盡在不言中。 “你都知道了?”他問。 “被那群暗衛刺殺的時候就想明白了,從我大哥心口取出的那枚暗器,又用在了我身上,除了皇帝,不做他想。北境兵敗我三哥什么都清楚,只他不讓我多問,剛開始我還好奇緣由,從西陵走了一遭,什么都明白了。”她頓了頓道:“夫君處置的很好,你回來之前我還在想,接下來該怎么面對皇帝,是像我三哥一般隱忍下去,還是……夫君幫我把難題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