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遠處剛被蘇念卿勸住的眾人聞聽這話又險些一擁而上,楚逸軒揪著他的衣領將人提了過來:“喝了多少?這是什么日子你們真能給我長臉!” 什么日子來著?他明顯是酒勁兒上頭,實在想不起來了,他甩了甩腦袋,瞧見不遠處跟楚逸軒穿著成套衣衫的蘇念卿,咧嘴笑迎了上去,不想腳下沒踩穩栽了個實打實的跟頭:“嫂嫂,今日是你跟我哥大喜的日子,弟弟必須跟你喝一杯,敬你一杯。” “還不把這丟人現眼的玩意兒帶下去,”不消他吩咐,早有管事的上前將人給扶了回去,蘇念卿低聲問了那幾人些什么,瞧見楚逸軒往自個兒這邊走,她眉梢微挑:“楚督主,這事怎么算啊?” 楚逸軒頗顯為難,一個是跟了自己十來年的兄弟,另一個是自己苦戀多年終于修成正果的新婚妻子,這事私下怎么商量都好,這么放在明面上來,他也為難的緊。好在她也不是非要分個是非對錯出來,若真細論起來,誰也占不到理。她讓人給自己端了碗茶來,舉至自己胸前,略帶歉意道:“馭下不嚴,讓諸位大人見笑了,以茶代酒,敬諸位,我讓人另備席面,招待不周,各位見諒。” 眾人連道不敢,不知有多少道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又不知多少人被那順著脖頸隱沒衣襟的點滴茶水勾的心里癢癢。官運亨通一人之下,如花美眷惹人艷羨,怕是不少人默默腹誹,這狗屎運怎么全讓他一個人踩了。 他走近同蘇念卿低語幾句,讓人帶她休息,自己則留下來作陪。這些人畏他懼他,哪怕這樣的日子也鮮少有人來灌他酒,他正無聊,上方傳來一道溫潤的聲線:“我敬楚督主一杯。” 楚逸軒聞聲望去,頗有些意外,自個兒同師銘爨沒什么交集,他怎么來了?皇帝給蘇念卿指婚的時候,待定的人選中有師銘爨自己是知道的,雖然他們倆沒成,可這并不妨礙自己吃這口飛醋。他故作訝然:“喲,什么風把師大人吹來了?” 他并不理會他話語中的譏諷,只是舉杯一飲而盡:“先干為敬,楚督主隨意。” 他愈是灑脫淡然,他便愈是嫉妒憤恨,出身世家,新科得意,深受皇帝器重,自己不愿意承認,可又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比自己更適合蘇念卿,試問誰不想一身功名傍身驕傲的現于人前,自己終歸是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他嫉妒的發狂。 假如自己也是干干凈凈的,假如自己也是干凈的,他是不是最起碼可以對蘇念卿說一句,我思慕你,很久很久以前就是。哪像現在,對著自己的新婚妻子,對著自己日思夜想十幾年的人,卻連一句愛慕都不敢訴諸于口。 烈酒入喉,也咽下滿口酸澀。 師銘爨似告誡又似懇求:“這樁婚事畢竟是陛下親賜,我不知皇帝是如何考量,也不知督主是如何打算,郡主她身上淌著皇族的血,楚督主就算不喜歡她,也請您看在她是長公主和鎮北王為數不多的血脈的份上,莫要薄待了她。” “呵,”杯酒傾盡,楚逸軒眼神迷離,攥著他的手臂搖晃著起身,力道之重險些生生將人的血rou拽下來,眼中是掩不去的煞氣和敵意,語氣冰冷不含絲毫溫度:“不勞師大人費心。” 喜宴直至后半夜方散,賓客陸續離席,楚逸軒是常在御前走動的人,生平最是忌酒,鮮少有像今日這般喝的酩酊大醉的時候,侍候的人扶著他往新房走,他在醉夢中囈語:“不……不去后院,回書房。” 侍候的人不知該不該多嘴,末了還是大著膽子提醒道:“督主,夫人還在新房等著呢,好歹是新夫人過門的頭一晚,總不能太過怠慢啊。” “去……去書房,”他喝的大醉,卻固執的緊,侍奉的人見拗不過只得扶他去了書房,一應床套被褥都是新的,同新房別無二致,他醉成這樣,洗漱不大現實,這些人只能幫著簡單擦洗了一番,就算安置下了。 “郡主,楚督主在書房歇下了,您也早些安置吧,”說話這丫頭是檀氏特意挑出來跟著蘇念卿隨行照料的,她幫她卸下沉甸甸的鳳冠,繁重的嫁衣,再往里,是與新房格格不入的純白色孝服。 “有熱水嗎?”她松了口氣,也卸下一身重擔:“我要洗澡。” 新婚之夜,熱水是一整晚都備著的,知盞去房外喚人備熱水來,守夜的丫頭婆子睡的死沉,聽她吩咐還是迷瞪著眼起身去提了熱水來,瞧見一身孝服的新夫人,嘴上雖不多說什么,心里總歸是不大樂意的。 “大婚的日子穿成這樣是給誰戴孝呢?怪不得督主頭一日就不在房里歇。” 走在前面的小聲腹誹,后面的婆子拿胳膊肘撞她讓她少說話,這也是個熱心腸的,走到屏風處又刻意繞回來,好心提醒道:“夫人是頂尊貴的人,可是既然成了親,日后無論如何都是要在一處好生過日子的,府里拜高踩低的不在少數,大家都是看督主的臉色過日子的人,夫人就算是為了以后的日子好過些,也總要把督主哄轉回來。” 蘇念卿沒接話,她生來就不需要刻意迎合任何人,本就是被一道旨意硬綁在一處的,你不情我不愿,分房處事倒也各得自在。 蘇念卿揉了揉眉心不欲多話,那嬤嬤自討了個沒趣,躬身退下了。知盞侍候她洗漱,她原以為換了環境自己會睡不著,可出乎意料的,這一覺睡的格外踏實,不知是白日里累壞了,還是那香爐中的梨香太過于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