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本不欲讓郡主的婚事擾了母后清凈的,既然母后已經知道了,待到成婚那日,朕讓他們入宮給母后磕頭,”他話音一轉:“不過母后也要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若是讓郡主聽到什么不該知道的,朕不保證她還能有命在。” 說完也不顧太后恨不得撲上來撕爛了他,果斷的同輪值的侍衛長吩咐道:“查清楚誰在母后跟前亂嚼舌根,杖斃!” 楚逸軒見宣隆帝臉色鐵青便知壞事,他替他打簾,緊接著跟了上去,若放在往常宣隆帝必會打趣他兩句取樂,現下是著實沒這個心情,他火氣未消:“要成親的人了,不乖乖在家cao辦喜事進宮做什么?” 楚逸軒猶豫再三,還是跪地道:“陛下好意,臣本該感激涕零,可這樁婚事,不妥。” “你也來忤逆朕!”未及批閱的奏章劈里啪啦砸了他滿身,屏風后的小太監踟躕著沒敢上來撿,楚督主那么個簡在帝心的人都吃了訓斥,他生怕自己有什么失當之處礙了人眼,怕是小命都沒了。 宣隆帝實在想不明白,一樁婚事,蘇長君跪在宮門外下自己的臉面,太后因著這事要跟自己拼命,現在自己最為倚重的人也跳出來跟自己唱反調。他叉著腰指著楚逸軒的鼻子罵:“朕把郡主指給你還虧了你不成?她是相貌沒你好還是出身沒你高啊?還是她性情不好?皇親貴戚里邊就沒有比她脾氣更好的。人家還不樂意呢你還在這挑揀上了?” 楚逸軒暗自腹誹,你知道人家不樂意還在這亂牽紅線。 “你最好給朕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不然朕……” “臣只愿效力與陛下膝前,無意于兒女私情。” 宣隆帝這便笑了,這理由找的,你想反駁他都沒借口。見他神態松動,楚逸軒繼續道:“且臣與郡主不過匆匆兩面之緣,之前還同鎮北王府上鬧的不太愉快,這門婚事著實唐突,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宣隆帝心道,你若同她相處融洽情深意重,這門婚事還真輪不到你。他面上不顯,只道:“你若接了這道旨意,就算你為朕盡忠了。雄師虎踞一方,朕夜不能安枕,你明白嗎?” 他還待出聲反駁,符津趁著跪地叩首的工夫按住他的手腕搶先道:“臣等領受陛下的俸祿,自當為陛下分憂,我哥哥只是因著之前同王府的沖突鬧著別扭呢,分不清輕重緩急,回頭我勸他,既是陛下降旨,我等自當遵從。” 不等他出言,符津強硬地扯著他叩首道:“臣等領命告退。” 雨水沿著人的發梢、脖頸落下,繼而沒入衣襟,這人本就畏寒,這會兒受了寒氣,嘴唇青紫,看上去沒甚血色的樣子,凄苦極了,檀氏看了眼緊閉的宮門,勸道:“三叔,陛下是不會出來的,咱們回去吧。” “冷。” 檀氏招呼隨從:“快拿干凈的氅衣來。” “最冷不過人心啊!”他發絲凌亂,攜泥帶水,忽而仰天長嘯,倒真有那么幾分瘋癲的意味:“父親,母親,你睜開眼看看,你看看啊!” 他發瘋一般想朝宮門沖去,可是因著全身筋絡毀損的緣故,就連簡單的站起來都是問題,只能無助的由那滿地的泥水沾了自己滿臉。 蘇念卿從馬上跳了下來,匆匆接過氅衣替他披上,吩咐人準備馬車,蘇長君看清來人,眼中慍色稍平,只不住的重復道:“對不起。” 蘇念卿不知他這歉意從何而來,只是后悔自己好端端的去上哪門子香,他不能受寒,今日這一番折騰身子怕是撐不住,她胡亂的抹去臉上的泥水,不知在找尋什么,一頂寒梅傘忽而罩在頭頂,楚逸軒大半個身子都淋在雨水里,他道:“我讓人備了馬車,先讓人送世子妃和三公子回去。” 蘇念卿還納悶最近遇見這位楚督主的次數著實有些高,不過來不及細想,眼下最要緊的是先將蘇長君送回去,她將人扶上馬車,催促著眾人先走,不免要回頭道謝,這會兒發絲都貼在臉頰上,看上去當真狼狽極了,她咽下口水,竭力保持端莊:“多謝楚督主。” “郡主還沒來得及看圣旨吧?” 蘇念卿不知他為何問這個,自己剛回府聽著消息就來宮門接人了,只知道陛下賜婚,自己哥哥長叩宮門請陛下收回成命,圣旨上寫了什么自己是真分不出心神看。楚逸軒看她遲疑便猜了個大概,提醒道:“陛下下旨,為郡主和楚某賜婚。” “是你啊,”蘇念卿愣神片刻,卻也只說了這三個字。 楚逸軒以為她會氣憤、會抗爭、會傷心……可是什么都沒有,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平和到讓自己心慌,他問:“郡主,不恨我嗎?” “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罷了,”兩人并無深交,自己不愿意嫁,眼前這位也未必想娶,她眼角氤氳,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失陪了,我得去看我哥哥。” -------------------- 第18章 權色 ============== 他本就筋脈盡毀,又在宮門前受了寒,大有一種枯燭殘火的意味,蘇念卿命人生了地龍,輪番拿湯婆子捂著,連番折騰了好幾日,那清白的臉上才稍稍帶了些許血色,只是精神氣左不如原先那么好了,眸中始終無甚光彩的樣子。 蘇念卿沒什么心力再去想那封詔書,她在蘇長君榻前侍奉了五六日,北境的折子雪花一般的遞進來,始終沒尋著機會處理,眼見他稍稍好轉,免不了先去處理一應的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