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沈元白見喬伯毫不設防,卻并不認為他是個粗心眼的人,相反的,觀喬伯方才在南城門的表現,他膽大心細,可堪大用。 二人在屋內落座,沈元白干脆利落地沖喬伯道了謝,沒有任何忸怩猶豫。 他很清楚,今日若不是喬伯,銀珠生死難料。 喬伯聞言急忙擺手,沈元白以禮待人,雖然形勢有些奇奇怪怪,喬伯也還是客氣了起來。 “沈——公子,我不過是聽令行事罷了,遣我來的是我家小姐。” 沈元白自然知道這是喬嬌嬌的手筆,他垂眸沉默半晌,忽然問道: “她——喬小姐可否讓你帶了話?” 喬伯點了點頭,直言道:“小姐說,她知曉沈公子你行事向來算無遺策,但或許會錯估人心。” 沈元白聞言渾身微微一僵,喬伯卻不曾察覺,只是自顧自說道: “其實我也不太懂,反正小姐說,沈公子你上次提及銀珠時,言語間對銀珠頗為珍視。” “故而此番涉險,沈公子你很有可能會將銀珠送走,以期讓其跳出危險,但銀珠能為玉琉公主在南離潛伏十數年,可見其對玉琉公主的情誼。” “所以銀珠極有可能去而復返,甚至為了沈公子你甘愿以身赴局,如此一來,沈公子你的計劃或會被打亂。” “小姐命我前來,若來得及,便先提醒沈公子一聲,若來不及,則照計劃行事。” 沈元白聽到這里,神色變得十分復雜,右手忽而攥緊了袖間白符。 正如喬嬌嬌所言,他自認步步為營,算無遺策,但他確實錯估了人心,錯估了銀珠對他的心。 他知曉銀珠忠誠,但他不曾全心全意對過任何人,所以也沒料到銀珠能為他做到如此地步。 銀珠便是不回來,他也會傾盡全力為母妃完成遺愿的,這本是他早就和銀珠承諾過的。 銀珠心里也清楚,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回轉了,因為擔心他的安危,擔心他以身涉險,這才奮不顧身地走上城樓。 喬嬌嬌連這一步都看到了...... 難道那日在甘州峽谷叢,他竟不設防至此,以至于讓喬嬌嬌窺見了他的心緒嗎? 沈元白難以言喻此時的心情,這時候連他都不得不承認,喬嬌嬌已經算是極了解他了。 喬伯這會兒倒看出些沈元白的異樣來了,不過見沈元白不曾開口,他也就繼續說道: “小姐說,若北國王都已經鬧起來了,那么該是來不及了,讓我鼓動百姓及時將玉琉公主的金身抬出來,而后手捏‘弄虛作假’符,伺機而動。” “小姐還說,沈公子你定不會對銀珠置之不理,到時你若現身,便讓我一定沉住氣,符篆要用在刀尖上,力求‘一擊斃命’!” 沈元白聽到這里,甚至能想象出喬嬌嬌用她那張稚嫩的臉一本正經說這些話的表情了。 他方才其實也暗暗留了個心眼,因為母妃這座金身雕刻得無可挑剔,瞧著像是從皇家公主廟里抬出來的。 尋常百姓若無人慫恿,怕是未必有這個膽量動皇家公主廟。 他一路走來從來都是自己布局,所以也從不曾想過會有幫手,故而第一個懷疑的人是金順王。 他猜測,金順王想要玩一手“漁翁得利”,故而暗中挑唆鼓動。 想到這里,沈元白又不由抬頭看了喬伯一眼。 局勢瞬息萬變不可捉摸,所以喬嬌嬌給的命令也很模糊,一切都要靠眼前的喬伯自己把控。 方才在南城門,他曾用言語逼得金裕王當場失態,這已然是個十分不錯的時機了,只是還沒能將金順王逼出來,徹底攪亂北國王庭,將皇位之爭挑到明面上。 尋常人只怕這時候就沉不住氣了,沒想到這喬伯當真有魄力,硬是等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果然是個能人。 喬伯見沈元白依舊無話,“......” 進屋后就光他在說了,原來這沈元白還是個悶嘴葫蘆! 也好,這邊已然定局,他傳完話也要盡快趕回武定了,畢竟此時武定也將迎來最重要的時刻! “沈公子,小姐還有一言。” 第515章 您一定要好好活著 沈元白聞言抬起頭來,直視著喬伯,這時喬伯卻站起身來了。 他的神色忽然變得十分凝肅,沉著臉吐聲道:“沈公子,此番我在南城門出手,相當于在北國百姓心中成就了玉琉公主之名,小姐定下此計時,心中亦有了準備。” “小姐特意囑咐我,事成后對沈公子說一聲,今日玉琉能在北國名成,是因為北國這么多年的茍延殘喘確實是托了玉琉的福,而小姐為了北伐,也只得行此權宜之計。” “但于雍朝而言,玉琉罪大惡極,不可饒恕,故而北伐一定,小姐自會奏請圣上,將玉琉這些年的陰謀與罪行悉數昭告天下,包括彼時的北國百姓。” “公道自在人心,善惡評判亦在人心,北國百姓承了玉琉的好,雍朝無辜百姓卻受了玉琉之惡,在雍朝,她就該是臭名昭著、被萬人唾罵的!” 話至此,連喬伯也不由地心緒起伏。 那年護國寺,他曾親見玉琉造下的孽,那些被荼毒至深的少年死士,至今都不曾掰回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些從地窖里救出來的孩子到底年幼,經過近兩年的悉心呵護,終于變回了孩童該有的模樣。